段昭凌俯下身子,贴近小腹,“你娘亲不让父皇抱你,可是该罚?”
苏嫣低头,便瞧见他玉冠中,竟是生了一丝白发。
岁月不饶人,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抵不过岁月蹉跎。
她依旧年轻,可他却已老去。
见他如此珍爱自己腹中孩儿,心头莫名就有满足的快慰,这个孩子定要平安诞下,教他背负一生的孽债。
既然不能解脱,不如一起沉沦地狱!
窗外雨声加急,滂沱淋漓。
“陛下…”轻柔的声音从侧殿中响起,苏嫣从段昭凌怀中探头,就见林清清倚门而立。
“外面雨大,清儿你回去罢。”
只这么简单一句话,便断去了她所有退路。
“也好,臣妾正要去接安乐回殿,嫣儿才从外面过来,暖暖身子,切莫着凉。”她并未表现出任何qíng绪,仍冲着苏嫣柔和地笑。
“坐朕的步辇回去。”
林清清温润地福了身,“陛下咳疾未愈,记得按时服药。”
“姐姐放心,有嫣儿在的。”苏嫣脆声道。
林清清脚步晃了一晃,便掀了帷幔而去。
段昭凌批完最后一本奏章,轻柔地将斜倚在榻上的苏嫣唤醒。
裙角被挽高,柔白的双脚一沾道热水,便yù要挣脱。
却被段昭凌按住,“朕听太医说,娠妇每日以热水足浴,对身子大有裨益。”
苏嫣面上一红,不想他竟委身至此,堂堂天子之尊,竟亲自为她泡脚。
“此qíng此景,倒有几分像寻常夫妇。”苏嫣幽幽道。
段昭凌捕捉到她的一丝迟疑,便撩起水花,仔细蘀她揉按。
“嫣儿,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待你?”他神色郑重。
苏嫣教他问住,旋即答,“想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泽。”
段昭凌挨着她坐下,环住腰身,“只有同你一起时,朕才会有难言的归宿感,渀佛可以抛开一切不愉快,可以卸下面具,只做一个普通的男人。”
苏嫣双臂顺势缠上,“嫣儿亦是,只求能伴君左右,一世不离。”
段昭凌全然是感动的神色,可苏嫣却暗笑自家功力越发jīng进,再违心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信手拈来。
真个是人生如戏。
只是好戏才刚刚开始。
棠贵人到落玉宫已有一个时辰,想来很快便有音讯。
苏嫣貌合神离,享受着段昭凌对她的宠爱照拂。
窗外一道白光乍起,雨丝如断线的珠子随风猛烈飘散。
yīn暗cháo湿的气息,如同她此刻的心qíng。
天幕暗淡下去,晚膳已然备上。苏嫣说不愿多走,段昭凌便当即吩咐,将晚膳传入内室。
看着宫人有序地将碗筷杯盘摆上,心弦越绷越紧,带着狂热的兴奋。
当时是,只见门外急匆匆闪入,小内侍一骨碌跪伏在地,“回陛下,落玉宫出了事了!”
终于来了,棠贵人果然没教她失望。
苏嫣满脸惊慌,握住杯子的手一抖,便将汤羹洒了。
段昭凌沉声不悦道,“朕现下不想听这些。”
那小内侍哆嗦着,颤声道,“棠贵人…棠贵人在落玉宫中,小产了…”
此言一出,段昭凌的脸色骤然冷下,yīn云密布。
“不是说棠贵人好心去探视沈氏,怎地就小产了?”苏嫣眉心一皱,好似惧怕地向段昭凌身侧偎去。
“说是棠贵人不甚喝了沈小主殿中的茶水,才…”
“她好大的胆子!”段昭凌攥紧了双拳,重重击在桌案上,“朕有心放她一条生路,岂知她不思悔过,变本加厉!”
“段郎…想来沈氏许是无心?”苏嫣弱弱地cha言。
“致人小产岂可是无心!朕看分明是预谋已久,”段昭凌怒意难平,挥袍站起,“王忠明,你立刻带人过去,将那毒妇压入冷宫,朕再也不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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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天际,骤然乍起一道惊雷,响彻云霄。
带起层层雨电,滚滚而来,黑云压顶。
冷宫荒芜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yīn寒的微光中,现出一抹孤立的人影。
影子渐渐拉长,投在沈菁华凌乱的面容上。
她缓缓抬头,红肿可怖的双目,怨毒地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