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三月初,桃花开得正盛,如粉云锦簇,散发着阵阵幽香。帝无极引剑出鞘,闪着银光的碎月铮铮长鸣。
“陛下,皇后陛下今日移驾上朝么?”
将闲杂人等冷bī回位后,赵正司轻声问。
帝无极抖落剑尖的花瓣,想起洛自醉的睡容,不禁微微一笑,语中也带上几分温柔:“让他睡罢。”
“是。”
这几乎已成了例行问答。
侍官们虽日日问询,但也从未期待得到圣上肯定的回答。因为,自今上登基,历经数十载,皇后陛下上朝的日子却屈指可数。就连每月月初与月中的大朝也鲜少现身。
不知qíng的新侍从还道皇后陛下身体虚弱,知道的人却都明白,实是这位陛下嗜睡之故。宫中甚至暗暗流传着“睡后”之号。皇后陛下听说了,也只是微哂而已。
帝无极在桃林中独舞剑。
剑式如行云流水,又如凤翥龙翔,既气势恢宏,又狂放恣睢,潇洒自如。伴随着碎月的铮鸣,桃花落英缤纷,犹如胜境仙人信步起舞。
一gān侍卫看得如痴如醉,禁不住跟着行步起式,却领会不了其中奥妙,遂自惭不已。
剑气初歇,颤动着长吟的剑身渐定,桃林花落如雪。
帝无极深深吐息,而后收剑。
赵正司忙吩咐上早膳:“陛下要在何处用膳?”
帝无极未加思索,便道:“偏殿。”
用膳之后,离辰时尚早,帝无极便回到寝殿探看。
宽大的龙chuáng上,洛自醉仍是规规矩矩地睡着,姿态一如他起时。
他睡起来倒是不觉时间流逝,以前如此,现在更甚。倒不知是谁,还心心念念寿长命长,遨游世间。不过,他若觉得惬意快活便可。以前不能随xing行事,现在做什么都是快意的,也由得他作主。
至于臣子们对此生出的疑议,于他而言,还算不得什么。
帝无极勾起唇角,转身yù出。
身后倏然传来犹带着几分朦胧睡意的声音:“起了?临朝?”
帝无极笑着回首,应道:“卯时末了。”
洛自醉仍旧紧紧闭着眼,仿佛还在梦中般懒洋洋道:“我就不去了。”
帝无极笑叹:“你何曾去过?怎么也拗不过你的作息,也罢了。倒是,你不是想早起运气通脉养生么?怎么从未付诸实行?”
洛自醉合着眼,低声回应了几字,而后再度沉睡。
帝无极借着过人的耳力听得清楚,也只一笑,便纵身飘出殿外。
辰时正,钟鼓齐鸣,常朝伊始。
与其余三国一样,献辰也是日日上朝。月初与月中称为大朝,小祭天地后议事,通常须费半日。而普通日子为常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帝无极身着紫色朝服,坐在白玉镶金的龙椅上,沉目正色,威仪天成。
众臣依次入殿,在玉阶下立定。
赵正司唱道:“有事启奏!”
随即,丞相出列,禀道:“陛下,微臣今晨接获急报,南夜州降雨骤增,恐有水患之虞。”
帝无极一一回想着暗行使的奏报,平声道:“堤防已经加固了么?”
“臣正想参奏此事。”户部尚书宫琛出列,行礼,“去年八月,今年年初,工部两次支取近亿两白银,作各地固堤修水利之用。”
帝无极略作沉吟,道:“去年昌河水患,水利确实为紧急之用。张爱卿,工事进行得如何?”
工部尚书匆忙回道:“已从陛下旨意,适当开河道分流灌溉,加固堤防。但因此次戎江chūn汛太早,戎江上下工事,恐怕不能如期竣工。”
闻言,帝无极眯起眼,隐含不快:“此等要事,爱卿为何隐瞒不报?”
“微臣惶恐!微臣已经拟了折子,正要递进。”
工部尚书跪地,双手举起折子,群臣保持沉默。
经改革后,工部事qíng愈来愈多,统管举国上下水利jiāo通建城诸事。工部尚书也渐渐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差使,连换了几任都不能如圣意。于是乎,每次吏部举荐,必先举工部人才,然后再考虑其他空缺。但,即使如此,工部依然处处缺漏,时时出事。
帝无极注视着满面惶恐的工部尚书,似乎在细细推敲他的神qíng心态。工部尚书惊得汗湿重襟,浑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