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五人兢兢业业,全神贯注,书房内只能听见翻阅和盖印的声音。这时,就听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哭。
帝无极皱起眉,抬眼望向门外。
旋即,门边开了条fèng隙,赵正司满脸无奈地恭禀道:“圣上,秦御史求见。”
帝无极放下朱笔:“什么事?”
四位臣子也都停下来,移到案侧俯身行礼,静待上示。
“陛下!!”
号哭声更厉害了,大有撕心裂肺之势。
不过,偏偏帝无极听了,生不出半点同qíng心。这老儿在广德宫吵吵嚷嚷,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暗行使最近没有报上半点秦氏一门的恶事,但依他家纨绔儿子的xing子,出事也是迟早的事qíng。想到此,他淡淡地道:“宣。”
“是。宣秦御史大人入殿!”
赵正司唱音方落,门fèng里便挤进一个银发胖叟,身着朝服,手捧朝冠,扑倒在门边,一路单手爬到玉阶前,涕泪jiāo流地叩首行礼。
平日可从不见他动作这么利落。帝无极抬了抬眉,道:“赐座。”
“罪臣不敢!”
“戴冠。”
“罪臣不敢!”
帝无极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爱卿何罪之有?”
秦御史瞄了瞄丞相和大学士。两人目不斜视,一并回到案前垂首作专注状。
秦御史见状,略略犹豫,才泣道:“罪臣养子不教,教子不善,犯下了弥天大罪!所以罪无可恕!”
弥天大罪?暗行使竟未得到消息?帝无极眉微动,仍旧不动声色:“所犯何罪?”
“圣上开恩!容罪臣细禀!”叩头叩得欢,却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
帝无极眯起眼。暗行使没有禀报的“弥天大罪”——他已经能猜得一二分了。不过,究竟罪轻罪重,还得看那不长眼的小子冒犯的对象是谁。这种事qíng以前也发生过,醉从来不会告诉他这种“小事”。当然,属于醉统管的暗行使和监察使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上报。
秦御史抬起首,小心觑视着他的神色,似乎稍稍放心了些,立刻回首怒骂道:“孽子!还不快进来请罪!!”
帝无极的眸光微寒,扫了一眼面带微笑闲闲看戏的宫琛和吏部尚书。两人立刻正色,抿直了嘴唇,严肃无比。
一个身着破烂单衣、处处鞭伤的年轻男子从门外láng狈地爬进来,重重地叩着首。
“你犯了什么罪?”
皇帝陛下的话冷如寒风。
年轻男子哆哆嗦嗦道:“罪臣冒犯天颜……”
帝无极扬起眉。
秦御史眼观六路,立刻打断了儿子的自白:“圣上,这孽子虽素行不良,却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恶之辈。只是,六个月前,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在肃州遇见一行四人,见那四人生得俊俏,便起了贼心,上前戏弄……”
帝无极的眸光愈来愈寒,秦御史的声音也愈来愈低。在那寒气bī人的视线的震慑下,他最终不敢再说话,低着头涕泣jiāo加,一付可怜相。
帝无极望向那年轻人,莫测高深地道:“你戏弄了什么人?”
年轻人伏低身体,整个趴在了地上,颤抖着道:“罪臣……罪臣看其中一人,最是笑意吟吟,又最是傲慢优雅……”
惹上最不该惹的人,留了条xing命也算是万幸了。帝无极瞥瞥底下神色各异的四位爱臣:“众爱卿以为如何?”
宫琛清清嗓子,道:“既是冒犯了清宁陛下,还是将人犯都捆了,jiāo给溪豫发落为好。”
秦御史浑身一僵,哭喊起来:“陛下!怜微臣六千余岁,膝下只这一子……求陛下给臣留一条血脉吧!微臣多年为国辛劳,疏忽了教养,才让他犯下这等罪过!都是微臣的过错!微臣愿以这条老命给他抵罪!”
帝无极执起朱砂笔,仍然面无表qíng。这老头分明是趁着醉在宫里,才来请罪求qíng的。他若是不允,恐怕还会闹到醉跟前去。醉本便不在乎这种事,又看他哭得哀切,定会劝他饶了他们。如此jīng明,平日却装糊涂,任着闲差,左右逢迎,真是可惜了。“爱卿在潜心阁编书撰书多年,也确实劳累了。罢了,就给你调个官职,让你多些时间教教子罢。邵爱卿,修个折子,让秦爱卿入学士阁任常事御史。”现有的常事御史都过于年轻了些,官场上的事qíng,还是需要一只老狐狸来指点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