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吧。”洛自醉淡淡道,举步缓缓往回走。
洛无极和皇戬仍留在原处,没有动。
寒风呼啸而过,chuī得洛自醉的黑发散在空中,与风纠缠不已。
“公子……我——”
“无极,君子守诺,做得好,你不必愧疚。”
“太傅,我也答应了父后,不能说给你知道。”
“我明白,你们别呆呆地chuī冷风了,快过来。”
“太傅,你猜中了多少?”
洛自醉回首,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七八分。只是,你还有事qíng未做,我便无法猜到九分。”
“那我做完了,就马上告诉太傅。”皇戬脸上浮起几分笑意。
第二天,洛无极生日,他和皇戬留在府内,并未出去。
而当天的三餐,都是洛自醉下厨做的。
洛家人首次尝到这些简单又好吃的菜式,更因它们都是外表看来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洛四公子所做的,都吃得十分尽兴。
晚饭时,洛自醉还送了洛无极一本手抄书。洛自省抢过来翻阅,内容却和他与洛自悟两个月里背记的东西没什么不同。他虽觉得这份礼算不得什么,洛无极却高兴得很,此后半年都乐此不疲地和皇戬一同临摹书中的cha画。
京中流言仍然肆nüè。洛府仍然静谧。
十月初,齐家与周家联姻,喜乐传遍内城。
整整三日,锣鼓喧天,鞭pào烟火不断,衬得洛府更是萧条寂寞。
去齐府观礼的人都道,齐家兴,洛家果然要败了。
谁也没瞧见,洛府偏僻处,几树秀雅幽美的木芙蓉边,华衣少年拈花一笑,风华绝代。
16、真相大白
十月中旬,天空中洋洋洒洒,下了第一场雪。
初雪乍寒。
洛府花园八角亭外挂上了重重锦帐,四根柱子边都生了炭火,石桌下也放着炭火盆,令亭内暖意融融。
洛自醉披着貂皮大氅,坐在垫了锦缎软团的圆石墩上,正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纸,眉微蹙起,将笔搁在翠玉龙凤笔洗上。
他不停翻看着所有纸张,似乎在对比其中的内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不满意。好一阵,他才发觉,本应只有他一人的亭内,好像多了一道呼吸声。
回首一瞧,不知何时悄然到来的人,背靠在柱子上,静静地望着他。这时应当是严寒的冬日了,他却穿得异常凉慡——只着身淡青色绸袍,如初见时那般,一头茶色长发仍是简单地以一根锦带束着。不过,面容比那时憔悴许多,潇洒风流俊雅都已不见了踪影。
洛自醉露出个清浅的微笑来:“封二公子,请坐。”
封念逸仍只是面无表qíng地望着他,不语。
洛自醉将纸镇扣在那叠写满了字的纸上,斟了杯茶。茶已经凉了,不过主人丝毫不在意,也不在乎客人感想如何。“请用茶。”
封念逸走近,取过茶杯,喝了一口,丹凤眼仍瞧着他。
洛自醉也捧起一杯茶,笑了笑:“不知封二公子此行何意?复仇么?自醉正等着。”
封念逸正要再啜口茶,闻言动作微滞。八角亭内顿生一片尴尬的沉默。
洛自醉抬眉坐下,脸上没了那七分虚三分讽的笑容。
封念逸喝完茶,放下茶杯,仍然直挺挺地站着。
过了许久。
两人的视线再度在空中相jiāo。
封念逸这才淡淡地开口了:“我,不会道歉。”
洛自醉望着他,又倒了杯茶,抿了抿已经凉透的茶水,轻笑道:“我也不期望你道歉。不过,你使我带伤昏迷回家,惊了我娘,定得去向她请罪。”
“我是从洛夫人院内来的。”
言下之意,已请过罪了。
洛自醉微微一笑。
又是一片沉默。不过,先前的难堪已渐渐消去了。
“你,到底是谁?”似自问,又似询问。
“我的身份就如此重要么?无论如何,我如今是洛自醉。旧日都已过去了,我觉得也没必要再提起。”
封念逸浅浅挑了挑嘴角,虽终究露出了些笑意,却是苦涩无比的笑容:“醉……”他顿了顿,望着这人的剪影。
先前这人还在他跟前稍加掩饰,现在全然是和那人不同的气息。他自幼熟识的那个洛自醉,他爱上的洛自醉,是柄锋芒毕露,利可削铁的绝世好剑。那人从不懂得收敛自己的凌人盛气,无时无刻不引人瞩目,令人心折又爱怜。而这人,却是初看丰润如玉、内里却浸透寒气的冰玉剑鞘。剑和鞘,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