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差地别。
洛自醉偏过脸,睇着他痛苦纠结的面孔。
他知道他仍然无法抑制地将他和以往的洛自醉作比较。
失去爱人和失去亲人一样痛苦么?或者有何不同?他只是有些微好奇和同qíng,并不真正想知道。他向来觉得,自己对人依赖得愈少愈好。亲qíng,无法拒绝;友qíng,无法避开。那至少,要远远回避书中提过的“生死相许”的爱qíng。
不理解爱qíng,不试着理解爱qíng,不再认识他人,他就仍然可能有机会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亲人和亲人之间的牵绊,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牵绊,都是可近可远的。安心离开,又能安然归来。但,qíng人和qíng人却不能如此洒脱。
自由的羁绊,是他最不愿沾惹上的。
再者,“生死相许”?
他完全能确定,他珍惜生命胜过珍惜一切。或许,这便是爱罢。爱的,是岁月和时间。
“封二公子,逝者已矣,节哀罢。”
洛自醉望着这仍旧痛苦万分的男子,淡淡地道。或许只有对着封念逸,他才能这么说。换了是洛家任何一个人,他怎么也无法忍心罢。
封念逸怆然一笑。
洛自醉立起,掀开锦帐,出了八角亭。封念逸也跟了出去。
在亭中待惯了,即使身着大氅,也觉得有些寒冷。洛自醉环顾四周:玉树琼枝,素被铺地,雪国风光,分外妖娆。
两人一前一后在静寂的花园中走,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痕迹。
走了许久,两人才来到几树洛自醉甚是欣赏的木芙蓉前。今年的雪似乎较往年下得早了些,木芙蓉花期还未过。赤红、粉红、玉白的花瓣上托着几片雪。花、雪俱是柔软轻盈,互相映衬,一暖一寒,更是令人转不开眼。
“封二公子和黎二哥一样,都在府中闭门反思?”
“不,我今日告假。……洛将军和三位兄长的事……”
“我不担心。”洛自醉轻笑道,“虽不能说十分解上意,七八分倒还猜得出。降罪洛家,不过是为下一步做好一个诱饵罢了。”
封念逸瞟他一眼。
“封二公子冒着抗旨获罪的危险潜入洛府,就为了说这些么?”
“封二公子……”封念逸满脸苦笑,满脸无奈。
洛自醉明白他听得别扭,心想若叫“逸”他心里更别扭。“你我相识一场,你若不介意,往后我便唤你‘念逸’,你唤我‘自醉’便可。”
封念逸点了点头。
“既无他事,我送你出去罢。”替人引路到高墙边,理所应当一副送客的模样。
客人也不好违主人的意思,轻飘飘地上了墙头。
两人正要互道再会,墙头倏地冒出两颗脑袋。
两双眼睛见了墙头上临风而立的封念逸,立即反应过来。一个气冲冲跳上来:“封念逸!你竟敢伤了太傅!”另一个倒是冷静不少:“声音这么大,小心引人过来。”
话才出口,便听墙外传来一阵吆喝。
三个墙头客忙落入院内。
洛自醉这才看清楚,今天这两人不仅仍然满身灰尘,脏乱不堪,身上似乎还有伤口。尤其是太子殿下,脸颊上的那几道口子还渗着血。
他这模样,折了不少皇太子的威势,和封念逸对峙显然落在下风。
倒是洛无极,上回像只护巢的野shòu,嘶吼咆哮,这次却异常安静,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
“念逸,你恐怕马上要忙了,去吧。”
没待两个孩子yīn阳怪气大叫着“念逸?!”以示不满,封念逸颔首,轻轻一声“再会”便没了影子。
“念逸?!他伤了你!你都忘了?!”
“太傅!怎能对他这么宽容!”
洛自醉抬抬眉,转身便往回走。
两人还跟在他后头,一路抱怨。
回到八角亭内,他收好纸张和纸镇,抱在怀中,走回自己的院子。
吵了许久,后面的两人倒是安静了,随他入了屋,不作声地坐下了。
洛自醉将纸张收好,倚在软榻上,闭上眼睛便要休憩。
就听洛无极低声道:“是因为……朋友,你才原谅他?”
“是又如何?我已经不计较了,你也别老记着。”
洛无极急促地呼吸着,没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