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明轩跨着木阶步入马车。
马车内,宽敞如寝,设有香案卧榻。
宗政明轩随意坐于卧榻之上,懒懒地伸展着四肢,随后阖上双目,侧卧于榻上,流淌着一脸的疲惫。
宗政明浩为宗政明轩点上香薰,香味如烟氤氲而生。
宗政明轩淡淡问道:“子锌呢?”
明浩回答:“子锌说是要回风璃国。”
宗政明轩依然半阖双目,摇头笑道:“白白抚养了他十年,连师父都不顾,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回去找他的大哥。”
明浩不由取笑道:“若非大哥这十年来不许他月风炙阳相认,他此刻想必会在这里孝敬你吧。”
宗政明轩挑了一下眉梢,并未接话。
十年前,他救子锌,并收他为徒,将他抚养成人,是为儿时qíng谊。
但他从未层忘记风炙阳对端木流云做过的事qíng,自当不会让子锌那么容易与他相认。
能让风炙阳多痛苦几分,方能稍稍解他心中之恨。
明浩望着宗政明轩,在他平淡的神色上看不出丝毫的qíng绪,犹豫半会,道:“大哥,就这样放过夙月好么?要不我下一道追杀令,让各国宗政家的族人绞杀夙月和……宗政明瑛?”
宗政明轩笑笑,“幸好这次是带你出来,若是明乾,怕是此刻追杀令早就遍布各国了。”
明浩默默。
若是明乾,只怕此刻不仅下了追杀令,就连他自己多半已经带上兵马千里追杀他们了。
宗政明轩缓缓收起笑容,“夙月的事已经不需我们cao心,纵然她逃回水珑国,也再难以重整旗鼓,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明浩一怔,随即一脸诧异,“难道……”
宗政明轩点头,“风炙阳此刻犹在风璃国,所谓的御驾亲征只是一个幌子,是做给风璃国的探子看的。乌木山下的两军jiāo战,演得不过是一出你追我逃、你逃我退的小打小闹,看似雷神轰轰,实则是雨点小小。”
“原来如此啊……所有的一切,都早已预谋好了,那么,端木澈七成的兵马,现在大概早就不在乌木山下了。”
宗政明轩淡淡颔首。
明浩又道:“我本来就在纳闷,为什么端木澈敢如此大胆地回皇城,原来早就有备无患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有风炙阳承诺在先,端木澈又岂能做到五后顾之忧?没想到端木澈竟会如此信任风炙阳……”
将作战的大军调走,前线就会落得兵力空虚,若是风炙阳不守承诺,一声令下,挥军进攻,木琉国危矣。
宗政明轩道:“并非是端木澈信任风炙阳,他是没有选择,不得不信。”
或许,他信任的,是风炙阳对伊沁心的感qíng。
明浩闻言,感慨道:“没想到风炙阳这样的人,竟会白白成全自己的敌人。”
宗政明轩沉默,缓缓道:“他不是为了成全端木澈,他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
一颗爱人之心。
纵然这颗心,并非为所有人懂得。
然,对风炙阳而言,除了伊沁心,他亦不求任何人懂得。
便宜了端木澈,风炙阳不甘;但为夙月所利用,反而伤了心爱之人,让风炙阳更为不甘。
于是,风炙阳和端木澈便联手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戏幕,一如他们当年对付端木流云那般。
“人生的这出戏啊……”
宗政明轩睁开双眼,张开五指附于眼前,透过指尖的细fèng,看到了不断折换的光束,恰如时光白驹过隙般流逝。
梦里烟花,歌里繁花,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若能每日醒来,得见佳人帐前描眉,没有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就是真实。
十年后,生死的辗转,人世的变迁,红尘的浮沉,让他终于懂得了何谓人生。
只是,佳人何处去寻?
最后,凭谁错了牵挂?
宗政明轩叹了口气,重新阖上双目,仿佛又陷入梦与现实之间。
马车嗒嗒出了木琉国皇城。
宗政明浩问道:“大哥,接下来是要去哪里?是去四方城还是回宗政府?”
四方城?无人等待,去了也只是寂寞寥寥。
宗政府?有过伤心的人、伤心的记忆,回去只会更添伤心。
宗政明轩叹息道:“罢了,还是去见见老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