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明瑛回答:“皇上太过疲倦,已然睡下了。”
“是吗?”夙月的姿态因过久的站立而显得些许僵硬,“父皇……果然是老了……”
宗政明瑛淡笑不答。
没有不老的人,只有不死的心。
心不死,人就永远年轻,就永远不会输给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折磨。
然而,宗政明瑛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夙南天的确是老了,就算他还有着年轻时的野心,却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胸襟和气魄,一切,都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夙月道:“那位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是要放弃我们了吗?”夙月蹙眉,些许不安。
宗政明瑛顿了顿,微微叹息:“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动弹。”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们而今计划失败了,那位大人必然会勃然大怒,亦不会轻饶他们。
天地一瞬寂然,风声漫天呼啸。
“是吗?”夙月缓缓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仿佛冰冻一般,让她不住地颤抖。
“明瑛,你……能抱抱我吗?”
宗政明瑛怔愣一下,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夙月,她那突如其来的脆弱,反倒让他不太习惯。
是害怕了么?宗政明瑛默然。
的确,那位大人的怒意,不管是谁,都难以承受……
他朝前走了一步,抖落袖袍,手臂一展,将夙月揽进怀中。
夙月将脸颊贴在宗政明瑛的胸膛,感受到了一股温暖驱走了寒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叹息声但不可闻。
夙月,终究无法摒弃女人的心。
累了,疲倦了,便渴望一个温暖的港湾停靠,渴望一个安心的角落去舐舔着受伤的缺口。
或许如此之心,不仅仅是女人,所有的人皆是如此。
夙月在宗政明瑛的怀中安静了许久,随后轻声道:“明瑛,如果没有夕颜,你会爱我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如果没有伊沁心,端木澈会爱我吗?
宗政明瑛身形僵硬了一下,道:“殿下,世上没有如果,而你也不该去幻想如果。如果,仅仅只是失败者给自己安慰的借口,软弱者给自己坚qiáng的谎言,想了,只会觉得现实更为残酷,活得更为痛苦。”
夙月一阵默然。
làng声,风声,心跳声,全都融进了俗世的烦杂中。
宗政明瑛道:“以前,我和那位大人皆以为殿下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什么意思。”
宗政明瑛回答:“因为这一次,殿下爱上的,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爱qíng,而是真实的一个人——你爱上了端木澈。殿下终于懂得了爱,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qíng,然而,你却是爱上了自己的敌人,这是多么的悲哀,又是多么的令人失望。”
“你胡说!”夙月一把推开明瑛,脑海中不由想起端木澈对她的绝qíng寡义,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快要掉了下来,便猛然回身,用力抓住船栏,昂起头迎向海风。
风,将所有的温润chuīgān。
夙月的手环住腹部,心蓦然痛了起来。
如果不是爱,心为什么会痛?
如果不是爱,她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怀上端木澈的孩子?
也许,她早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却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所以,才会不住地要去证明自己不爱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bī往相反的方向。
夙月俯首低声道:“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宗政明瑛沉默半会,叩首:“是,殿下。”
随即深深望了夙月一眼,摇首离开。
“夕颜,果真如你所言,爱上一个人之后,如何能做到骄傲?不能了啊……”
亦如,那位大人……
--------------------------------------
水珑国,朝晖殿
殿堂内赤色悬柱侧畔,明huáng布帘漫天垂下。
大殿中间,碧波池水,白莲dàng漾,池水中间是一道三丈宽的金龙走道,横跨在池水之上,径直通往帝王宝座。
夙月等人缓缓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一番羁旅逃亡,方才重回国中,尚未得以喘息,待看向殿堂,一个个瞬息惨白了脸色,浑身僵硬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