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人角度来说,比起司徒端睿,陆观倒是更乐意与这样的人物结jiāo。比如,自己刚刚远远的瞧见这人的手指在琴弦上洒然挑抹,低头时的一剪影,便觉得是说不出的心之向往。大齐境内不是没有才华横溢的人才,只是没有一个人的气质如眼前这人般纯粹,就像是从小就泡在琴棋书画,歌舞诗词中长大一样,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转身都透着仿佛都自成韵律。
这点倒是没有猜错。司徒端敏虽然没有被人刻意教导过,然而她最重要的启蒙时期和求学时期,身边尽是各类顶尖的文人雅士。在这样的环境成长,各种言谈举止从最初未成形的时候已经化作身体的一种本能和习惯,岂是之后生搬硬套学得出来的。
这些在燕国这样一个崇文的国家也许并不明显,但在齐国却是罕见。是以哪怕司徒端敏现在穿着窄袖修身的齐服,编发缠髻,哪怕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但是她的姿势,看人的眼神,还是让陆观一眼看出不同来。
“尚好。”
司徒端敏也没有料到自己难得出门透透气竟会遇到陆观,心想,陆观此时不是应该在瑾王府里参加酒会吗?难道端睿此去要扑个空?
思虑间,她手指在一根琴弦上抹过,带起一阵轻颤:陆观不在,端睿想来也呆不了太久,还是回去吧。司徒端敏此时并没有与陆观打照面的意思——她到底是陆家的人。
除了仲父,她暂时不愿相信任何一个陆家人。
想到这里,她抱琴而起,向陆观淡淡道:“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陆观并不指望能够与这人相谈甚欢,然而这人既然同意见她,却不过说了一句话,便毫不留qíng的说走就走,未免也太率xing而为了。只是她与这人jiāo浅,不好抱怨,却又不甘心这样放她离开,不由道:“现在已近午时,该是用餐的时候了。你此去正好要经过集市,不如由我做东,请你去得月楼饮一杯如何?”
她想,虽然说陆敏是司徒端睿救的,但是瑜王府此刻前途晦暗不明,这陆敏也不过在瑜王府呆了一年而已,若是能够说动她转投自家,岂不是更好。想来这样的人物,祖母也会很喜欢吧。就算祖母不喜欢,自己手上的进项养几个清客也不是养不起。
可惜陆观虽然听说陆敏打点王府事务,然而并不清楚这人打点的“事务”到底深入到怎样一个程度。她更不知道的是,都城内所传关于瑜王府消息,也多半是这人自己主动放出来的,主要为了给自己的身份一个jiāo代。连消息灵通的人也不过略知道司徒端睿比较看重这个人,至于对瑜王府的重要决策上影响多少,能够cao控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风声。而对于消息相对闭塞的陆家来说,陆观误解陆敏不过是让司徒端睿在王府中随手安排了些杂务来打发时间,也不奇怪。
陆观自然而然的想,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清客,谁养不是养?端睿不至于不放人吧。
话说到这个程度,未免有些献殷勤的意思。
司徒端敏诧异抬眼看了一陆观一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此刻与司徒端睿jiāo好不比与她这个闲人làng费时间更重要些吗?
难道陆家看出什么了,想要挖墙角?
司徒端敏不禁哑然,有些想笑,但心里也些微生出一丝兴趣:陆家第三代现在还未入朝堂,仅在权贵圈子里有些才名,只是手段如何并未显露。藏拙是陆家人的习惯,司徒端敏此刻有些试试此人深浅,略一沉吟,便答应了。
陆观本来只是勉力一试,不想竟然成功,不禁喜出望外,当下态度更加温和,对司徒端敏的少言也不再在意。
都城的得月楼是一家老店,掌柜的祖辈就在这里开设了酒楼,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能在得月楼的二楼摆一桌酒席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身份不够,或者在圈子里不够脸熟的,掌柜的都会劝说在一楼开席。
以此类推,能够进得月楼三楼的包间的人家在都城中数都数得出来。
当然,陆家自然位列其中。
招呼的堂倌一见陆观,立刻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陆小姐,您真是稀客。三楼玉锦厢还空着,小的带您上去。”
同时眼光极自然的向司徒端敏瞟了一眼,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陆家小姐为人自视甚高,便是跟有限的几位朋友,也是鲜少聚会。如今却单带了一个人前来,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当得陆家大小姐如此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