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也观察了下司徒端敏的神色,见她神色泰然,步伐从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一个都城权贵云集的会所,不知道自己这一脚是迈进了另一个对大多数齐人来说是高在云端的世界,没有惊喜也没有故作的镇定。一眼看下来,陆观对司徒端敏不由得更加满意。
司徒端敏打量窗外的风景,并不看放在她面前的菜单,陆观看了看堂倌送来的菜单,向司徒端敏笑道:“若菜单上没有你喜欢的菜,另点也是一样。这里的厨师手艺还可以。“
司徒端敏微微点了下头,随口道:“虾丸jī皮汤,酒酿清蒸鸭子,腌的胭脂鹅脯,奶油松瓤卷苏,再绿畦香稻粳米饭上二两。”
她话刚说完,陆观便见堂倌面露难色,道:“如何?做不出来吗?”
堂倌忙道:“其他的倒还好。就是这位小姐说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小的未曾听说过。许是小的阅历太浅,一会下去小的问问大厨,如果能够弄到,一定给小姐做出来。”
陆观也不是喜欢刁难人的,并不责难,自己也点了三四个菜又叫了一壶酒,便让这堂倌下去了。
不一会堂倌端了一个碟子,叩门回复:“小的问过大厨了。大厨说十二年前咱楼里确实有这个饭。但是那做饭的米十分矜贵,整个大齐也只有东南州县出。而那个县也只有一百来亩的田地出的米是那个味道,因此份量极少,大部分都供了宫里。我们掌柜的凭着关系才争取到一点点,整个都城也只有得月楼有的卖。但是十二年前,一场洪水淹过那块地后,就再种不出米来了。即使偶尔种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说到这里,堂倌向司徒端敏弯腰,“大厨说小姐一定曾经是都城里的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亲自做了这点子小点心赔礼,望贵客笑纳。”
说着将手中的碟子呈了上来。
碟子不大,但里面的点心却是用水果雕刻而成的,是一朵花瓣薄如蝉翼的雪色莲花,莲花周围是鲜红如血的酱汁点缀,两种纯粹的颜色相互映衬,透出惊人的美丽。当然最神奇的是,雪色莲花放入酱汁后,会逐渐吸取酱汁中的红色,食客便可观赏到颜色从梗部到花瓣尖,从淡红到艳红的变化,如同真正的莲花在变化一样。
司徒端敏扫了一眼,嗯了一声,取筷用餐。
堂倌见司徒端敏见到莲花神色如常,面色愈发恭敬,小心翼翼的退了下来。
这夺焰雪莲向来是楼里只赠不卖的秘品,制作材料可遇而不可求,制作起来极花功夫,最关键是大厨是不轻易做这种秘品,赠人也是看对象。素来只有那些最懂得品味赏识美味的食客才会有机会获赠。每次不管多高贵的客人来了,若是能得上这一朵莲花,都是极有面子的事qíng,在朋友之间也能够夸耀一翻自己的品味。大厨既说此人是贵客,自然是识货的,然而见到这夺焰雪莲竟然视若无睹,显然是看惯此物。当下这人的身份在堂倌的眼中变得愈加高贵神秘。
堂倌吃惊,陆观更是吃惊。她吃惊的不仅仅是这一点,而是从堂倌的话来判断,十二年前这陆敏就当是能够随意进出得月楼第三层的人,那个时候她应该不到十岁吧?十岁的孩童有资格自由出入这里,靠的自然不是实力,而是出身。据她所知,够这个资格,也不过是三王府的几个皇孙,又或者是她陆家,大将军府孟家之流。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跟着自家大人一起出入的。但若陆敏的长辈有资格出入这里,她的出身在大齐也是不凡——这人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落得在瑜王府做一个小小的清客?
“你以前曾经在都城住过?”陆观问。
司徒端敏也未曾想到一碗饭会牵出这些幺蛾子,知道隐瞒无用,便道:“小时候随家人在都城住过一段时间。”
十二年前在都城住过的身份显赫的陆姓的人氏——陆光在脑子里搜索了许久,她实在是想不出来都城除了她陆家外还有哪个陆家达到这个标准。
一筷子菜到了嘴边,陆观突然意识道:陆敏这个名字,也许并不是她的真名。这人以前在都城生活过,又曾经遭逢大难,许是不想让都城里的熟人认出来,才改了姓名,深居简出。
有这一顿,陆观也开始厚脸皮来瑜王府找陆敏,不是谈诗就是论画,又或者手谈几局。在外人的眼中,这又变成了瑜王府将兴的另一信号。前有大将军府的孟秦带着司徒端睿出入自己的jiāo友圈,后有陆家的大小姐三天两头亲自上门——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将军府和陆家对瑜王府都是jiāo好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