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作者:梓涵(19)

2017-06-25 梓涵

  这一切仿似都和乾靖宫里养病的晏青衫无关,他每日里按时起身落睡,话也不多半句,端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萧骋是在称帝后第四日才得了空隙,来时便说今日谁都不见,要在乾靖宫好好歇它一天。

  进门时晏青衫还没起身,裹着chuáng被睡在桌脚,梦里也微微蹙眉。

  还是这般倔qiáng,还是如何也不肯沾chuáng。

  萧骋摇头,在他身侧席地坐了,拿手指抚开他眉头,一下又一下。

  依稀里那眉头开了又皱,大约抚到两百下时萧骋支不住困意,在原地里学起了jī啄米。

  醒来时人已在chuáng上,鞋袜脱了盖着锦被,chuáng下晏青衫正跪地候他醒来。

  “圣上。”一地宫人俯首,齐声称颂他全新名号。

  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这声音里缺乏热力透着疏离。

  “都起来吧。”他扬手。

  宫人瞬时退了个gān净,地上晏青衫想要起身,奈何关节僵硬动弹不得,只好将手紧吊住了chuáng闱,握到手指煞白青筋尽露。

  萧骋伸手握住他肘,一把将他托了起身,也顺势将他拽了跌坐chuáng沿。

  两人脸颊顿时贴近,可以清楚听闻彼此心跳和呼吸,缓缓的萧骋掌心中涌起一股热力,隔着层衣衫燃烧撩动晏青衫身体。

  “青衫。”萧骋哑唤,呼吸急迫意乱qíng迷。

  那yù念吞吐之间他将手探入了对面衣衫,顺着背脊一路下滑,似一脉沿途燃烧的火焰。

  然而火焰下的身躯却是冰凉的,冰凉的还有他耳侧晏青衫那双眼眸。

  不外如此。

  那冷寂眼色里仿佛盛着这声叹息。

  不外如此,恩客恶客,到头来不外如此。

  这叹息他当然不曾发了出口,可背上那只游走的手却渐渐冷却了,渐渐的放缓了步伐。

  “痛不痛?”那手指划过他背上最深最长一道伤痕,正幽幽问他。

  伤痕由左肩贯穿而下,一直蔓延到腰间,有约莫半指之深。

  记得这是由枚不曾开刃的长剑贯力劈成,几乎将他脊骨劈断,理由是他如此倔qiáng,承欢时不肯张开双目看客人一眼。

  “不痛了,早不痛了。”他吸口气,努力抑制语声中的颤抖。

  “所以你恨他是吧?”萧凛将他衣衫系好:“恨到要他死。”

  “是。”晏青衫回应,将身退后就地长跪:“是青衫差人在萧凛茶饭里落了毒,还请圣上发落处置。”

  言语间如此冰冷,就如同他身上衫子那亘古不变的凝冻青色,于生于死于一切都不再挂记。

  “处置你?”萧骋扬眉苦笑:“我如何处置你青衫?我不过是你手里任你把玩一枚棋子。”

  “圣上。”晏青衫垂首,那脸颊终于是流过一抹愧色。

  “起来吧。”萧骋抬手:“我相信你,相信你于我也有些许真心。”

  “是。”晏青衫起身,颇是挣扎费力。

  然后两人就在原地对持,拿热切爱意和不灭冷寂。

  最终萧骋落下阵来,一握他肩转身别去。

  只不过盏茶功夫乾靖宫便迎来圣旨,由内侍总管握着,道是晏青衫不必跪地接旨。

  而那圣旨上所说的也是这句。

  ——自即日后,晏青衫特立礼法之外,包括圣上在内,再不需向任何人屈膝行礼。

  旨意本只是道宫内密旨,可不消数日便传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一时满朝哗然。

  举天之下,幽幽众口。

  是非流传的久了,也就慢慢失却了原来颜色。

  赤国人开始传言说是皇宫里住着只妖媚,原先专做那后庭之事是个婊子,现下更是极尽谄媚,将好端端的一个圣主迷的失了本xing。

  妖媚自是人人都恨的,于是晏青衫俨然出现在每个孩子惊恐的夜里。

  “嫌弃读书辛苦?”做父母总是指着孩子额角:“那好,以后你便穿上青衫,抢娼jì饭碗便是。”

  这般流年似水,数月后更是发展到举国谈青衫色变,赤橙huáng绿蓝紫,自此满巷无青衣。

  “赤橙huáng绿蓝紫,自此满巷无青衣。”

  进到乾靖宫时萧骋只听见这句,来来往往这句,被晏青衫无悲无喜念了来,用戏里长音。

  “青衫。”他在原地唤他,酸涩满胸:“不过是些市井俚语,你又何苦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