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作者:梓涵(26)

2017-06-25 梓涵

  “再等一日吧。”萧骋开口,连声音也苍老了几分。

  “当断不断,我确实不适合做一朝之君。”他苦笑,望住座下龙椅:“你说是也不是王公公?”

  王公公惶恐,跪下身不知所措,那门外奏禀,说是乾靖宫锦瑟求见。

  “你起吧。”萧骋挥手:“去劝她回转。”

  天空这时落下急雨,劈头盖脸应qíng应景。

  “圣上!七爷!”锦瑟长唤:“锦瑟只有一句,说完便永不再来叨扰。”

  言毕便是长跪,跪到雨住天明殿门微启。

  “进来吧。”门内萧骋垂首:“说完你要说的,我送你回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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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凌波殿天已透亮,锦瑟抱着被褥火盆,手间持有圣上令牌,终于得以跨进殿门。

  “对不住。”她燃起火盆,又拿被褥裹住晏青衫颤抖身躯,边裹边是泪如雨下:“我又去求次七爷,把话都带到了,却还是不曾劝动他。”

  “什么话?你又何必的去求他。”晏青衫抬头,眸里又是片死寂的宁静。

  “怎么?”锦瑟诧异:“月牙湖边他说于你的话,说他曾应承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你负你,不是你要人jiāo代我带到的吗?”

  “是吗?有人叫你带这句话给他?”晏青衫冷笑,心下明白了十分,裹住被褥再不发一言。

  锦瑟往火盆不住添炭,殿内终于有了暖意时门外响起嘈杂脚步声。

  “晏青衫!”来人中为首的厉喝,将他自被褥里一把提起。

  余下还有三人,各忙各的井井有条,很快就支起琴架长鞭蘸水,左右将晏青衫围住。

  “做什么?”锦瑟张臂,挡在晏青衫跟前:“圣上说他决计不会对我青衫哥哥用刑。”

  “谁说我们要用刑?”来人挑眉:“我们不过来请晏公子奏曲镇魂调,为我家老爷送行而已。”

  “请吧。”她抬手,一指琴架:“还请公子奏曲三日以消我家老爷怨气。”

  “我认得你!你是淑贵妃的人。”锦瑟尖叫,声大而底气不足。

  这当口有人握住了她手,安定而刚qiáng的力量,来自消瘦憔悴的晏青衫。

  “镇魂调我奏不出。”他摇头:“我只得一只左手,又按又弹,不是每个曲子都能奏全的。悲调里我能奏的只有一曲,您看能不能将就。”

  “那好。”来人又是扬手:“请公子下跪亡魂,三日里长奏此曲,若有一刻停了,可莫怪我等冒犯。”

  那持着长鞭之人闻言清咳,将鞭迎风抖了抖,算是示警。

  晏青衫不语,就着琴架前垫毯跪下,单手按上琴弦,拨出第一个长音。

  琴是好琴,上等梓木掏空制就,毯也是好毯,柔软细密花纹繁复。

  只是弦紧而欠弹xing,丝箍的过密,毯下则放置了长针,尖利冰凉。

  曲奏半日时满弦染血,晏青衫五指已失却知觉,那针深扎在他膝下,也早被暖血捂热。

  可曲不曾有一刻停歇,持鞭之人赋了闲,双手环抱几乎便要睡着。

  锦瑟被两人左右架住,只能远远打量晏青衫神色,不曾觉察到他痛苦,却只察觉到他隐约的愧意和心甘。

  本来,他是倔qiáng到死的晏青衫,能叫他长奏悲调的,便只有心甘,只能是心甘。

  ——

  一日很快过去,案上鸩酒颜色黯淡,萧骋起身,遥遥的叹了口气。

  碗中酒顿时泛起波澜,萧骋扬起衣袖,看着它跌落地面,在青石上染起十数丛褐色。

  一日后还有一日,既然是从没想过真的让他再服次毒,那又何苦来的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他推开殿门,门外月色如水,照着他影,这般孤单。

  那孤单指引他举步,往西北凌波殿。

  十丈开外时听到了琴声,微弱低迷的琴声,重复着一个已不太明朗的调子。

  起先萧骋也没曾在意,可在殿外驻足听的久了,却只觉三月chūn风也有雪意,chuī打的满目都是荒凉。

  没有去处,没有暖,无有恨,无有不甘,只有结束,只要结束。

  曲里这般说,奏这曲的人是他的晏青衫。

  他发誓说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他负他的晏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