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作者:梓涵(31)

2017-06-25 梓涵

  话不曾说完萧骋已笑弯了腰,栽倒在桌边满头沾了面粉。

  “那就是有股臭袜子味。”他上气不接下气,太久不曾如此快活:“的确是比脚丫子味好些。”

  锦瑟气闷,撅着嘴拿眼直叉晏青衫:“你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烤烧饼,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晏青衫本来正边笑边打量炉火,闻言却一下静了。

  学会做烧饼时他九岁,而那时的锦儿连路还不曾学会走,当然是不会记得。

  但是他记得自己是如何蹲在路边向师傅讨教,如何在寻常炉子上开孔使炉火更均匀更旺,如何踮了脚在大灶上偷偷翻炒芝麻。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贺兰珏总是怀念李记铺子的烧饼,而那家的大师傅却已经过世。

  为他,记不清曾经多少次,那时自己的梦想就是终生立在他身后,看着他傲啸九天。

  所以他去偷窥别人武功秘笈,回转时qiáng背,因心力损伤八岁便少年吐血,原因是贺兰珏拜师不得却仰慕人家枪法。

  所以他彻夜修习兵法,几乎不曾有过少年人该有的轻快时光,原因是贺兰珏曾说过,他不缺关羽却缺个诸葛亮。

  所以他学会了做烧饼,芝麻烧饼,虽然学会后时局大乱,贺兰珏最终并没机会尝过。

  那就当今时今日这炉火是为他而燃的吧。

  晏青衫心想,在面团上刷上清油,接着又沾上芝麻将面团送了入炉,脸凑在炉口观望,被火烤的微微泛红,神态专注而满足。

  萧骋在他身侧站着,只当他这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自己,刹那间只觉云开雪霁,人生自此再没什么缺憾。

  他上前拥住他,和他在炉前比肩,看着那炉火将面团一分分烤huáng,恨不能就这么看到地老天荒去。

  “我明日启程去兖州督造工事,听说兖州风景甚是秀美,你若不嫌劳顿,就和我一起吧。”

  他开口,右手将晏青衫单削肩头紧扣,再不要一时一刻离分。

  晏青衫还不及回应,那厢锦大嘴巴早将头凑了过来:“工事?什么工事?兖州在哪?冷不冷,我要不要带我的狐裘?”

  萧骋莞尔:“工事是要在兖州建个城关,这些年我赤国内战国力耗损,总要防着邻国一些。至于狐裘嘛,我看不用带了,那边湿热的很。咱们就多做些烧饼带着,免得路上挂记却又吃不着。”

  锦瑟闻言高跳八丈,赶忙扯住晏青衫衣袖央他应了。

  晏青衫伸手拍她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他道:“不过我看你要学点规矩,这殿里是不是新来个宫女叫素心,我看她挺懂礼数,就把她带上,好看着管着你这野毛子。”

  “我肯定见过你!”

  马车上锦瑟第八百遍宣称,而且这次是在梦里,边睡边喃喃自语,确认自己肯定在哪见过素心。

  萧骋出身军戎,一般远行都是骑马,这会也不例外,所以马车上清醒着的便只有晏青衫和素心。

  “那日宫里教锦瑟前去求qíng的是你吧?”晏青衫开口,顺势喝尽了壶中最后一滴酒:“你倒也真是尽责,连句qíng话也探听的这般分明。”

  素心垂首并不回应,只是反复打量睡梦里忽颦忽笑的锦瑟。

  “公子是不是应该将事qíng来由告诉她。”许久后她道:“以她身份地位,也该担当些责任,总不能一直这么没心没肺吧。”

  “不需要。”晏青衫回应,斩钉截铁目露寒芒:“该担当的我自会担当,一切于她无关,她只管没心没肺去,能多久便多久。谁人要擅自作主将这秘密捅破,可莫怪晏某无qíng。”

  这话掷地有声,字句如有千斤,素心听了却只是一笑,将头高抬仍是那个莫测表qíng。

  “她已然爱上她的七爷,怎么公子以为最终事成,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她轻声,但那句反问却如芒刺贯入晏青衫胸膛,叫他几乎无力反唇。

  真是宿命如此吗?他极力保全的世上最后一块清明,却原来也最终逃不过风雨敲打。

  “添酒吧。”他吸口气靠上车厢,如此希望这壶中之酒真能借他一醉。

  素心接过酒壶,却不曾代他添酒,而是从怀里掏出只小小瓷瓶来。

  “公子嗜酒,怕是因旧创难忍和心绪难平吧。”她将瓷瓶递入晏青衫手心:“那么服这个,或者能更快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