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qíng已入了骨,无论多大恨意也再难更改。
晏青衫叹了口气,周身那层冰冷的模子在一分分融化,最终也化做了声叹息。
“活着纵使艰难,也始终是活着。”他道,眼内光芒jiāo织:“活着恨我、恨这世道或者最终原谅,远远离开这些纷争,这肮脏的世道,容不下你这样一个至qíng至xing的人。”
“那么你随我去!”萧骋又一步上前捉了他手:“看着我怎么恨你,怎么报复你报复这个世道,将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那手掌炙热,经过恨与挣扎,依旧热意不减。
晏青衫垂下头,觉得一生之中从未如此软弱,软弱到想要泪落。
“我不配呢七爷。”他道,将手缓缓抽却:“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我觉得自己不配,你萧氏先人会觉得我不配,那些你为你死去的兄弟将士会觉得我不配,你的良心也会觉得我不配。”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骋恍然抬头往后急退,那些血与仇恨复又横亘在了两人中间。
是啊,就算是他原谅了,那么萧氏先祖呢,那么赤国的亡魂呢?
他不能如此自私,不能。
于是两人复又静默,从咫尺之近复又退回天涯之远。
“你走吧。”晏青衫最终抬手:“如果下不去手杀我复仇,那么至少不该再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萧骋看住他,想转身却力不从心。
“我准备复仇,准备阻止你燕国复国,怎么你不反对吗?”他道,咬牙切齿的不舍。
“我是快腐烂成泥的人了,还反对什么呢?”晏青衫回道:“虽然我觉着你这等xing子未必适合复仇,觉得你该和锦瑟去到关外,但是你绝对有资格坚持自己的主张。”
“走吧。”他又挥手,快把持不住心酸:“有多远去多远,记住以后善待你自己,莫要再爱上我这等人。”
言语未竟身子已是一阵摇晃,那渴盼解脱已久的灵魂象是急着要离开身体。
他倚住墙角,穷尽气力倚住,看着萧骋连同这世界在眼前一起颠倒摇晃。
恍惚间听见有人脚步临近,小翠在扯住喉咙高喊:“来了来了,来听戏了,这位贵客好大的排场。”
萧骋的瞳孔即时一缩,隐约间已意识到来人是谁。
“记住你说过你要复国!”晏青衫疾步拉开房门,往那软轿迎去:“记住如果你想现在和他同归于尽,那么你就是愧对先祖的一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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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最终还是开唱,虽则晏青衫突然改了主意愿意随贺兰珏回去,可贺兰珏也改了主意。
月氏女主突然造访洪都,那皇城之内不再安全。
“不如这样。”他道,语气qiáng硬根本不容辩驳:“你就在这,以后只唱给我一人听,我会差人打理一切。还有我不再bī你唱摘星台了,你爱唱哪曲便哪曲吧。”
话不曾落地晏青衫就看见萧骋从门外进来,端着茶盅低头越过门槛。
“还是唱吧。”他道,声音盖住喧嚣:“那前主萧骋是如何亡国,的确是出入戏的好材料。”
言毕就踏上高台,不曾勾脸更衣就这么甩了衣袖开唱。
第一个长音一出全场静默,贺兰珏居然忘记驱赶萧骋离去,由着他放下杯盏,立在椅侧说是服侍贵客听戏。
好戏,的确是场好戏。
所有死去的激qíng仿若都在这刻复活,这出戏的jīng彩,还远远胜过当日萧骋和晏青衫初见。
那些故去的岁月被一页页摊开,顷刻间扑面而来。
先是初见,在最最黑暗之处的第一眼对视。
然后萧骋便入了套,伸长颈脖一步步被扣进那个死结。
长夜孤寒血凝冻,一只胭脂红,换他倾城一怒。
每一句话都暗藏机心,叫齐楣登不上东宫之位,刻意与齐宣在街头相逢,那样羞rǔ不过为换得一个堂皇的借口,杀齐宣要萧骋失却良将失却人心。
旧都赤隍界内she落梁宇,扶梁思上马,督造兖州城关将沟渠暗道彻底外泄。
华灯大宴之上夺了萧乘风xing命,自此赤国再无良将,兵权一步步落入齐氏和梁思手间。
到最后亡了国,又是如何一杯毒茶了却萧骋xing命,寡qíng冷漠心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