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作者:梓涵(56)

2017-06-25 梓涵

  戏文很长,唱到人人齿冷心寒,晏青衫依旧冷着颜面不肯罢休。

  不过为说一句,来去为这一句。

  自己曾如此无qíng负他,yīn毒卑鄙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值得原谅也不值得挂记。

  诚如方才所说。

  就算萧骋是下不手杀他,那么至少也不该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如果他还是个磊磊男儿,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愚弄欺骗,那么这刻他就应该转身离去,不回头不犹豫一切从新开始。

  这其间的潜台词萧骋自然是懂了,可是他目光灼灼依旧不肯离去。

  “如果真是无心,那么到最终你又为什么留存我xing命!”目光里这句质询穿越所有阻隔,一遍遍无声拷问。

  到最终问到晏青衫突然失了声,站在台间久久拖着个尾音。

  为什么,为什么到最终施尽百法要留全他xing命。

  为什么就算仇怨得报家国得复,自己却没有半丝欢喜。

  为什么夜夜难寐,心象被文火煎熬。

  为什么要往往复复做那样一个梦,住在月牙湖畔,推窗看湖,和他并肩而立。

  答案就在唇齿之间,可他不敢触碰自觉形秽。

  不配。

  脑间这两个字要掐灭他所有念想。

  象这样一意孤行最终将他家国覆灭,象这样拿爱做刀一片片将他凌迟,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穷究过去,追究什么时候开始恨不再是恨,什么时候在算计yīn谋里也有了感qíng。

  “一时都是错,满盘皆遗恨。”

  这句唱词突然到了嘴边,上下不接却象幽魂般从他心间流出。

  是啊,一时都是错,满盘皆遗恨。

  错的太早醒的太晚,自己是如此可笑一枚被爱恨夹攻的棋子。

  恨不够坚定,爱又不敢面对,到最后一无所有只剩遗恨。

  心终于是酸了,酸涩难当如河川泛滥,bī的一口热血上行,满喉都是腥甜。

  他咬住牙,看见贺兰珏察觉到异样,看见萧骋将手探入胸怀,目中杀机陡现。

  台上饰演萧骋的英哥却是不知所谓,只当是戏到了头,连忙将腰挺直朗朗开唱。

  “大雨披天落,湿却英雄血,待到神虚轮回重现日,再看这河山可在,亡魂可安,可由的我寸心错付,死生由人!”

  一句词直唱到满座皆惊,唱到萧骋如梦方醒满袖盈风。

  “再看这河山可在,亡魂可安,可由的我寸心错付,死生由人!”

  他痴痴重复,重复一句便退后一步。

  该当是痴人梦醒了,到这时这刻。

  已经爱过他付出一切,已经遭遇背叛叫河山染血祖辈蒙羞。

  该梦醒了,活着担当一切,再不在这爱恨里无休纠缠。

  他步步后退,退到身后桌椅之间,qiáng自镇定叫神色自如。

  而不远之处晏青衫俯下身去,突然的鲜血长喷犹如雨落,将狭窄戏台寸寸染红。

  所有人围拢了上去,贺兰珏首当其冲,抱住他拼尽气力摇晃。

  大堂之间就只余下萧骋。

  空落落满世界只余下他迎风而立。

  “走吧。”

  人群之间的fèng隙里他看见晏青衫张口,无声之间说的是这两字,说给他听,神色安祥如从炼狱脱难。

  他要他走,这心思再明白不过。

  贺兰珏不会放过他,而他也早知道自己的生命行将落幕。

  纵使是有了心,纵使是承认他也有爱,可他们始终无缘。

  “一时都是错,满盘皆遗恨。”

  唱这曲他不过是要他明白,他们无缘。

  要萧骋离开,活着离开,这是他如今唯一也是最后的执念。

  这心思萧骋看懂了,一时之间只觉得胸腔失去了感觉,由万箭攒心渐渐痛到坚冷如铁。

  他望他一眼,短短一眼长过漫漫一生,而后转身,悄悄踏出房门,每一步都如同从心尖踏过。

  而晏青衫追着他背影,也终于是阖上双眼,放心听心跳停拍。

  门外夕阳正好。

  房门之内青衫渐冷,可房门之外却是霞光满天。

  通街chuī着暖融融的风,一时半刻便将萧骋脸孔间湿意抚gān。

  他往前去,失了魂魄将长街小巷寸寸踏遍。

  渐渐的身后有了人声,到夜深巷窄处突然有人在他跟前下跪。

  “您可是七爷?我认得您的背影。”那声音炙热颤抖满怀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