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雪亮的刀光顿时围住了他,映的他脸容苍白。
家臣这时拎住了贺兰珏衣衫,撕吼一声杀出了条血路。
“你等我!我一定来救你,不出一年一定来!你记住照应好锦儿。”他喊哑了嗓子,双眼赤红不堪别离。
“放心。”那端苏七雪回应,望住他并没有不甘不平:“如果一年太短不够,那么十年也行。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负你。这声承诺响在岁月那头,隔着十几年光yīn,贺兰珏本早已淡忘。
可那戏文缓缓唱着,故去的岁月复又鲜亮,这句话顿时在耳际回响。
——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负你。
的确,他不曾负他。
被凌rǔ之后他照旧拢了锦瑟在膝头,讲故事柔声哄她入睡,这么长夜漫漫肮脏所在,硬是还了他一个少不更事的锦儿。
雪夜里热血凝冻,右手被生生斩落,换他要的祸起萧墙。
皇城之内冷眼看尽,舍弃一切尊严骄傲,成全他所谓大业。
他不曾负他。
苏七雪还是苏七雪,一诺千斤如斯倔qiáng。可贺兰珏却变了,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早变的面目全非。
从什么时候开始寡qíng冷漠,所有感qíng退让给了霸业?
从在父皇坟前立誓,说有生之年定要复国时开始吗?
从一曰曰修习武艺谋略,修习九个时辰时开始吗?
从被家臣说服,承认和家国大业相比,苏七雪和锦儿的安危不是那么紧要时开始吗?
从迎娶了腰围是他两倍的公主,逢迎着渡过那dòng房之夜时开始吗?
是的,他的心一天天被铜铸铁浇,开始觉得世上所有执着的感qíng都一律无稽可笑。
他已经放弃爱惜自己,所以也放弃爱惜世上一个任何人。
包括他的苏七雪,那曾是他心底最最柔软之处的苏七雪。
他看着他沉沦,看着他挣扎痛苦,甚至看着他在父亲坟前被人凌rǔ,额角血流如注求死不得。
代价,这不过是代价。
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他已经付出过,所以旁人付出也无妨的代价。"
那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已不再爱他,早已亲手将那份感qíng落葬。可是到最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的心居然也会疼痛,在那只衣袖横空断为两截,晏青衫绝决离去那刻。
“而我助你,也不再是因为爱你,只不过因为你复姓贺兰而已……”
听到这句话时他心房突然燃起了把大火,将那所谓铜铸铁浇的一颗心瞬时融化。
疼痛,他感觉到疼痛,一如那曰雨夜离别。
原来自己仍旧爱他,在至深至深那处。
可以眼看着他被人拦腰握住,但是决计不能容忍他不再爱了,不能容忍他将心给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
原来这十数年岁月只是让他自私狠毒,却不曾真正使他无qíng。 “一时都是错,满盘都遗恨。”
戏台之上晏青衫正唱到这句,突然的喷出口血来,如场红雨般劈头盖脸,将狭窄戏台寸寸分分染红。
贺兰珏在原地坐着,有些怔怔,眼看着一滴热血从自己额头坠落,落到掌心已失却热力。
他上前,想抱住已不支坠地的晏青衫,可是他侧身,缓缓挣脱了怀抱。
“你满意了吗?我为你掏gān一切,到最后又只好匍匐在你脚下,死了冷了腐烂成泥,到最终仍属于你。”
地上晏青衫仰起头,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那刻贺兰珏感到彻骨寒凉。
是啊,自己真要如此吗,要这样泯灭人xing,看着他在自己脚下腐烂成泥?
那是为他已经掏gān一切的七雪,那是曾白衣犹如朗月,如今已零落成泥的七雪。
就心软一次吧,只此一次。
他对自己说,证明他心不是铜铁,也血脉通达缓缓跳动。 “那么我许你自由如何?”他开了口,语声专注明朗,象十数年前那个贺兰珏:“我许你真正的自由如何,七雪?”
地上晏青衫闻言霍然抬头,眸子雪亮,那样澄明的光,也一如十数前的苏七雪。
梨花雪,梨花落时一地雪。。
晏青衫在躺椅上微睁双眼,看着满院梨花坠地,唤了声“喜儿”。
那伶俐的小姑娘应声而来,替他加满茶水。
“你知不知道,听说程驸马yīn谋毒害女主,被赐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