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追进屋里去的时候,司马煜正仍站在chuáng前,动也没动。
阿狸能想象他的震惊,左佳思病得脱了形,她一见之下都忍不住要落泪,何况是司马煜。
左佳思想是被吵到了,悠悠转醒,望着司马煜,几次眨了眼睛,却已找不准,便含糊问道:“谁在那里?”
阿狸眼睛里泪水就跟着滚落下来。她轻声道:“太子回来了。”
司马煜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攥住她的手,道:“阿青,我回来了。”
左佳思只是怔楞着,泪水不停的流出来。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胡乱的挣起来,“你回来做什么,你又不要我。我也不要你,我不稀罕,我谁都不稀罕……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司马煜只是用力的抱住了她,“我要你,我喜欢你,阿青,阿青。”
他一遍遍叫着左佳思的名字,左佳思没了力气,一面哭,一面喘着,渐渐的哭声和喘息都听不见,就只剩有气无力的咳嗽。
司马煜亲着她的头发,悲痛得说不出话来。
外间宫女送药进来,阿狸接了,捧上前去。
却听到左佳思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叫人害了。煜郎,我是叫人害的……你要替我报仇。”
阿狸手上一抖,药便从碗里晃出来,洒了满手。她烫得不行,却还是qiáng捧住了。司马煜忙腾手接了。阿狸无措的望着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很迟钝,缺心眼,不爱把人往坏里想。可她并不笨。
她很清楚若左佳思被人害了,嫌疑最大的是谁。
司马煜也望着她。
阿狸忽然就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说“不是我”,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qiáng忍了泪水,跪坐在一旁,轻声问道:“阿青,是谁害你?”
左佳思抓紧了司马煜的胸襟,目光明明是盲的,泪水却不断的滚下来,“你叫她出去……我不想见她。”
阿狸抬眼望着司马煜。她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但她还是用力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司马煜。泪盈于睫,视野已经花成了一片。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每一次都是司马煜在一旁替她来来回回的折腾。她已经习惯了,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等着司马煜替她说话。
但是这一回,他却说:“你先出去。”
阿狸起身。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出来,更不想让司马煜看见。
她每次看电视剧,听到里面男人气急败坏的揪着兄弟的领子追问:“妈的,你到底信这娘们儿还是信我。”就觉得这哥们儿是找抽来的。
但现在她明白这感觉了。
司马煜不信她。
出去之前,她听到左佳思哭着唤她“阿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为那两个字难受得心口都缩起来。
左佳思就在这一晚死去了。
司马煜并没有哭。
——他在左佳思死去不久,便悲痛得昏了过去。反而是皇后闻讯回来,抱着他大哭,bī问阿狸为什么要把他叫回来。
阿狸已经连自我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麻木的站在一旁,听她教训。
还有左佳思的后事等她料理。
为左佳思更换敛衣时,阿狸望着她已再不会微笑的面容,迟钝的感到悲痛。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的经历失去和死亡。
司马煜病倒了。
前线捷报频传,江北失地接连被收复。
所有这些喜讯都没有冲淡失去左佳思的悲痛。司马煜这一病就过了冬月。
冬至过后,皇帝再一次知会皇后,挑了六个美人赏赐给东宫,想用新人帮司马煜忘记左佳思。
司马煜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第二年三月,太后又送了三个美人进来。
司马煜依旧不加理会。
人人都知道,太子不近女色,是因为对死去的良娣用qíng过深。
冬至过后,司马煜的身体终于调理过来。也多亏了阿狸的悉心照料。
两个人仿佛渐渐又回到了最初的光景。
但阿狸知道,司马煜心里一直记得左佳思那句,“替我报仇”——她心里又何尝是。她甚至连问司马煜一句,“是谁害了阿青”都不想。
展眼间chūn雨润物,杏花又开。
某一日司马煜忽然说:“东山糙木清发,昆明湖沿岸chūn花开得也好,你想不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