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保证做得无凭无据。可是从这个人口里说出来,便像高山大川为证一般,比什么都更可瞻望,更能信赖。
阿狸知道,他是能做到的。可是越是知道,便越茫然无措。
她想,她是配不上这保证的。就好像有一样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汲汲寻找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你伸手,便能拿到。可是你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伸手。因为你身无分文,你拿不出足以jiāo换它的东西。你急的想要哭,可又束手无策。
明明就是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明明是绝对绝对会珍惜的东西。
可是她该拿什么去换?
阿狸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听雨沥沥淅淅的落。
谢涟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便又望向庭院,语气里一时带了些失落,却依旧不含动摇,“——记得要选我。”
阿狸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谢涟便笑着叹了口气。
那边丫头已经远远的擎着伞过来了。
想来宴席也要开了。谢涟便要向阿狸告辞。
望过去,见阿狸满眼都是泪水,鼻头都红了。不觉就有些怔愣。一时竟也结巴了,忙解释道,“我……我会让你喜欢的。你别哭。也许你一时还辨不清,可是等你大些……你会喜欢我的。”
阿狸抽噎着,“……我,我也会比任何人都,都更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所以,他的表白,她也是能接受的吧。
谢涟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他绷紧的肩膀就这么骤然松了下来。心里面积压、克制着的心qíng也如烟云消散。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却未免孟làng。待要替她揩去泪水,也难免唐突。
他从小便被教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个时候却从心底里欢喜得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又想到了什么,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枝造型简雅的嵌珠梅花银簪。
“在江北的时候,跟一个老匠人同行,从他那里学的。手艺粗拙,做了十几枚,只这一枚能看。”
阿狸也忘了哭,直直的望着他。
谢涟目光柔软的望着她,含了笑,低声道:“络子的回礼。”
阿狸脸上一红,便将簪子接了。
谢涟又道,“擦擦眼泪,别让人看见了。”
他一时又面不改色的望远,仿佛只是跟阿狸偶然遇上,一道避雨。
阿狸垂着头,唇边也不觉挂了笑。偷偷将簪子笼在袖子里。
27梅柳之约(三)
外间已经开席,却无半点觥筹之声。只王坦一人不紧不慢的说着祝酒词。
阿狸娘从屋里望了望。
外间少年们大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不会因为一点意外就失态。大都从容坦dàng的举杯聆听,只偶有几个带出点心事来,目光往一旁一飘,却也很快便镇定的收回来。
阿狸娘就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是见不到争先踊跃的场面了。
就又望向谢涟。
少年姿态挺拔,如出鞘之剑铮铮有声,仿佛能在月光下凝起暗紫霜华。便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就拣出来。
此刻他听王坦说话,双眸就如寒星般清亮,专注从容,意气风发,并不藏山隐水。
阿狸娘忍不住微笑颔首。
目光再飘到另一侧去,不由就揉了揉额头。
——太子站在那里。
这少年在模样上是比谢涟美貌的。因谢涟晒黑了些,便把他衬得更白净。此刻站在那里,虽谦逊却也藏不住清贵,便如一枝凌雪绽放的白梅,皎洁光耀。那双凤眼也尤其的漆黑明亮,天生便带了神采,灵动含qíng。
气质也好,清透、贵气。正是时下少女们最心仪的模样。
阿狸娘就微微有些担忧——阿狸她要是个颜控可怎么办?
不过又想了想,自己闺女才不是个这么浅薄的人。这太子不靠谱的事,阿狸知道的还少吗?她要是瞧上了太子,阿狸娘就该反省自家家教了。
便微微松了口气,问一旁侍女,“郎君怎么说?”
侍女道:“大人说,‘无妨,不必管他’。”
意思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但阿狸娘知道,太子不请自来,不惜冒名顶替,显然就是瞧上了他家阿狸。这些少年心知肚明,便真对王家女公子有意,只怕也没人愿意跟太子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