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这次能挑的,也没几个了。
阿狸娘点了点头,道:“唤阿狸来吧。”
阿狸片刻后便回来了。
早先问过侍女,侍女却也不知道前边出了什么状况。阿狸也没太往心里记挂——反正她阿爹阿娘在呢,没什么需要她cao心的。
她刚与谢涟说完了话,手里攥着那只银簪子,面上烧得厉害。唇角不自觉就扬起来。心里也想不了太多的事。
进去见过她阿娘。她阿娘看她脸上藏不住的小女儿qíng态,只以为要挑郎君了,她心中羞怯。便笑起来,招了招手,道:“别拘礼了,快过来吧。”
——这种“男人随你挑”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纵然人已经选好了,也还是忍不住想开开眼界,看看那些往日里难得一见的才俊。阿狸便不扭捏,抿着唇上前去看。
阿狸抬手将竹帘拨开条fèng。
阿狸娘等了好一会儿,却没见阿狸动一下。
心中疑惑,便也凑上去望了一眼。
外间已经祝酒三轮,此刻少年们正跟彼此相熟的人寒暄。从这边望过去,正对着谢涟,沈田子在一旁不紧不慢和他说了句什么,谢涟目光便望向一侧。阿狸娘跟着看过去,便瞧见他对司马煜举了举酒杯,司马煜点头还礼。
少年间显然是有默契的,阿狸娘却读不懂他们眸子里的话。才要再看,便见两个人目光同时瞟过来,并不停留便各自移开。
只这么一眼之后,谢涟含笑垂眸,司马煜上前和王坦说话。
阿狸手上立刻便松开了。
阿狸娘见她出神,知道她瞧见了。便低声笑问道,“可有哪个看着与旁人不同?”
阿狸怔愣了片刻,才道:“女儿有些胸闷……想出去透一透。”
阿狸娘就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却还是道,“那就去透一透吧——早去早回。”
外间还落着雨,到门口便觉得cháo气侵人。
雨不大,却铺天盖地。沥沥淅淅,不闻旁的声音。屋前石榴树早上见时还好,此刻却落了满地的huáng叶,枝头已经稀疏了。湖石上兰糙却还生得葳蕤,越发被雨冲洗得油绿。
阿狸扶着廊柱望着庭院里的雨水。风携着水汽袭过来,令人头脑清明。
人总是不经意间就忘了故知。然而当你刻意的时候,想忘的人却怎么也忘不掉。
决绝容易,不爱容易,甚至恨也容易。唯有忘与放最难。
哪怕你以为自己忘记了、放下了,可是茫茫人海中,你总是一眼便能将他寻见。你就该知道,他依旧是不同的。
只需要一眼,那些在埋藏中模糊了的东西便瞬间再度清晰起来。
可是那些东西,也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阿狸也曾经想过,她为什么不能拼一次?他还没有爱上左佳思不是?她知道未来的种种,简直就是照着攻略在通关不是?是他非要一次一次的在关键时候跑到她跟前来,令她前功尽弃的不是?
他简直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笨狗,让人忍不住就想踹他一脚,套个项圈刻上名字锁起来。
最冲动的时候……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曾经如何的思慕着他,爱恋着他。然后qiáng迫他也想起来,将他的思慕与喜欢争抢过来。
然而时间久了也就释然了。
他就是这么一只弃犬,哪怕套上项圈养熟了,他心里也总是要记挂旧主儿的。
何况这不是恋爱养成。他不是谁手下一成不变的数据流,只要你答对了所有问题,好感度就能嗖嗖的往上升。
她很笨,她玩不转他。
她只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有一个专心喜欢她的人,然后她用一辈子,全心全意的去对他好。
就这么简单而已。
阿狸叹了口气。心中意气渐渐平复下来。
决绝二字,纵然再难,也是要做到的。
她不能叫谢涟无辜步上自己的后尘。
如今她终于见了司马煜最后一面,他跟记忆中简直一模一样,连眼神都不稍变一些。已了却了心愿。前尘种种,大约也就这么结束了。
阿狸将手里的簪子用帕子包好了,放进荷包里,贴身带着。
然后回了屋里。
席上众人都带了些酒意,先前拘谨也终于放开了,此刻终于稍稍热闹起来。
阿狸娘已确认了谢涟最好,却也没松懈了心思——家里还有个阿萝呢,虽才不过五六岁……但总也会长到十五六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