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杨亦遵走过去,微微欠身。
“你的孩子在哪里?”杨光淼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上。
窦晚菲走过去,帮他把毯子盖好:“您糊涂了,他没有孩子。”
杨光淼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杨亦遵,目光是锐利的:“你改变主意了吗。”
杨亦遵漠然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晚菲。”
“哎。”
“你倒杯茶给他喝。”
窦晚菲瞥了杨亦遵一眼,在茶桌上拿了一只gān净的白瓷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不知是不是烫手,提壶的瞬间,窦晚菲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
不愧是跟在杨光淼身边一年多的人,她很快便稳住了,神色无异地放下茶壶,双手奉给杨亦遵。
“喝了就走吧。”杨光淼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恹恹道,“记得带你的孩子来见我。”
窦晚菲用热毛巾擦了手,大气不敢喘地推着轮椅去了里屋。
杨亦遵站在原地,手指捏出轻响,那杯子里,满是明晃晃的鲜血,甚至还有一截带指甲的小拇指在血沫中沉浮。
宴席设在包间里,三十人的大圆桌,没戴眼镜都看不清对面坐的是谁,这让夏为忐忑的qíng绪稍有缓和。
坐下来才发现少了个人,于柳没来。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他跟一个女的走了。”管清溪小声道。
这话周围几个人都听见了,夏为瞥了眼管清溪:“不要多嘴。”
管清溪悻悻地闭了嘴。
菜全上齐了杨亦遵才姗姗来迟,他身边的女伴不见了。夏为敏感地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好,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安,下意识就想跑,被管清溪拉住:“gān吗?”
夏为张了张嘴,发现根本没法解释,谁不知道这位杨总经理天生自带方圆八百米的制冷气场,见谁都是一张臭脸,恐怕也只有夏为能从他那张冰箱脸里看出来今天是冷冻还是冷藏了。
“都久等了,”杨亦遵脱了外套,抓起酒杯先倒了满满一杯,“我先自gān一杯,祝各位前程似锦。”
几个投资商马上反应过来,纷纷笑闹着一起gān了,大家伙儿的一闹,气氛立刻被带动了起来,开始互相敬酒,小演员们显然都非常上道,争先恐后地往上凑。
相比之下,夏为倒显得像个异类,安静地坐在杨亦遵身边没动——倒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在他起身敬酒的一瞬间,杨亦遵在桌下按住了他。
包间里推杯换盏,笑闹声此起彼伏,夏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闻到杨亦遵身上传来的酒气,扭头看了他一眼。
杨亦遵与他印象中的模样比瘦了些,五官大体没怎么变,轮廓更成熟了,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稚气,大概这几天没怎么休息,下巴有些微胡茬,莫名让夏为瞧出了一丝沧桑的味道。
热汤顺着旋转餐桌转了过来,夏为舀了一勺在杨亦遵碗里:“您喝多了,喝点汤吧。”
杨亦遵酒量不行,一杯是他的极限,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夏为心知,他人看着清醒,其实多半已经醉了。
杨亦遵显然自己不这么认为,夹了一只大虾给夏为:“空运过来的海虾,这个时候吃最好不过了。”
“谢谢杨总,我……不喜欢吃这个。”
“为什么不喜欢,这虾难订得很,你又不过敏,试试吧。”杨亦遵催促道,甚至还笑了一下。
夏为十足地被镇住了:“您怎么知道我不过敏?”
“上周你昏迷的时候,我让医生给你查过过敏源。”
这也是酒后吐真言了,换做清醒状态,杨亦遵多半是不会说的,夏为想了一下,小心问:“您还查了什么?”
“血型,”杨亦遵揉着眼睛道,“本来想测DNA,结果……医生说,你们两个血型都不一样,没必要查,怎么会不一样呢?明明那么像。”
说着,自己也很郁闷似的,低头把夏为给他舀的汤喝光了。
夏为的手顿时握紧了,问:“我和谁像?”
杨亦遵被问住了,忽然转过头来,盯猎物一样盯着夏为,眯起眼:“你为什么不吃?”
“……”
夏为只好拿起那只半生不熟的大虾,缓慢地开始剥,本想再借机套点话出来,不想杨亦遵却像是对他又设防了,死活不肯吐露那个名字,硬是bī着他把那只虾给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