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我“爹”站在离我不远的身后,抱着几件戏服,定定的看着我。
我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张,仍是没吐出声音来,他抱着戏服直直朝我走来,我看见他眼里的光,仍是冷冷淡淡,不免倍感泄气与失望。
我垂着头,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他衣服的下摆,看到他足上的黑鞋绣了细细的银线,看到他毫无停顿的掠过我。
然后,他说:“唱的不错。”
我撇撇嘴,然后裂开,嘴角止不住上翘,一个转身,追上他,夺过他手中的戏服,帮他抱着,嚷嚷道:“丁丁,我今天去将军府了,差点被勒死,看这里看这里……”
偶尔,他调过头扫我一眼,眼里仍有淡淡的厌烦。
第 4 章
在军营里,因为本人行事向来低调,即便有那么几件不大不小的破事偶尔发生,但也只是一时让营中那些闲人多了些饭后赘言,我的话题xing比起玉惑来,比根尾指的说:天壤之别。
也就是那个啥,这军纪纲严军风森峻的营盘内,仍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丑事发生,特别是文艺连的地位特殊,整个连不需要戎马战场,但是往往“厮杀”于皇亲贵胄的华糜盛宴。
想想也挺容易体谅玉惑频繁似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不舒坦,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从军,没想到被配到戏班唱戏,唱戏也就罢了,唱戏还要反串成女人就郁闷了,反串成女人也就罢了,还要被那些道德败坏腐糜不堪的皇族不当正常xing别的欺负了去,是神仙也会发脾气的。冲着我们踹几脚,剪几件戏服,扔一地的盘子碟子,都是可以理解的,发泄是一种纾解内心狂躁的途径。
我嚼着大饼,盯着身边慢慢吞食的木丁,凉凉的说:“木丁丁,你可千万别反串,你这脸皮要是去唱戏,会落得比玉惑的下场还惨……”话还没说完,木丁将手中的食盘往桌面上一推,在他倏然起身时,他身下的短凳受到肢体碰撞,倒了下去,各种大的声响来,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愤愤然离去,狠狠的又咬了口大饼,这年头,个个都这么大牌,比女人每月那几天还难伺候。
说到那几天,我缩了缩肩,头往下低,我现在正好处在这几天。
去年一整年,我不曾担心这个问题,毕竟没什么人注意一个疯子乞丐,没人会注意一个孤寡小子,但是一进军中,只要被人发现xing别问题,唯二的下场就是治罪入狱或军法处死。
好在现在仍是冬天,幸好是冬天。我皱着眉苦想。
夏天怎么办呢?
扭头看木丁丁离去的方向,细细嚼着手中gān硬的大饼,顿觉难以抉择。
想留,但是留不得。
我开始变得积极勤奋,我势利的讨好任何一级我的上级领导,小心应对所有大牌红角,积极拢络见过的不认识的、认识的不熟悉的、熟悉的还没跟我铁出血的人,在利益与人qíng发生冲突时,我坚持以讨好木丁丁为中心,一手抓经济,一手抓人心,为了将来死得好看点或滚得轻松点而艰苦奋斗。
腊八将近时,天气已经寒冷到让人受不了了,我整天都吸着鼻子,棉衣棉裤是够穿了,但是我的手仍肿得像馒头一样,一到夜里,身上长了冻疮的地方就奇痒,去年我冻得更厉害冻疮也疯长的厉害,以前我总不长冻疮的,不知道是因为家里靠近南方还是因为时空关系,反正,以前我最喜欢的冬天变成了我现在最难熬的季节。
手肿到没法拉琴,但是又不得不拉,因为快要过年了,过年是整个文艺连最忙的时候,从年前两个月开始的除夕大戏,到现在已是真正的紧锣密鼓了。所有的人都加紧着练习,吊嗓的、念白的、做打的、练锣扯琴的,把整个营的气氛烘的前所未有的紧张。赵老头那嗓子不用几天便被他扯破了,我嫌恶的听他用比公公还公公的声音骂我每天不务正业的到处拍马屁,我赶紧递上我煮的冰糖梨子汤,赵老头顿了顿,脸上竟然露出了窘意来,不接我的“马屁”,只是也没再怎么骂我,手指一扬,杀jī般的叫道:“于宾,叫你改唱杀虎英雄,你又挂那髯须做什么?”
我扭头看着于宾飞快的将那些假须扔到一旁,钻到屏风后,旁边那只看不出是谁的虾兵邀赏般的跟赵老头打小报告道:“他说他要演殷可说的霸王……”
我看见赵老头扭头向我狠瞪,我举举手里的汤碗,道:“班头,我送你房里去了啊,冷了你再去热热啊,这个要喝热的比较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