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醒来臂骨也都被接好了,身上的伤也都包扎过,这待遇在杨府他想都不敢想,现在直接出去执行任务都没问题啊。
但他也时时记着,现在的他并不是他,他自己过去那些经验也许并不做数,贸然说出来,很可能会引对方生疑。
人与人之间,那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苏雅覃满意地发现弟弟还是比父亲省心多了,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不去做些只有他们自己认为有理的无谓的争辩。
“好好歇息吧,”她挑拣了半天才拍了拍弟弟右手臂上一处没受伤的地方,柔声劝道,“莫医生刚才给你施过针,药房里还煎了补药,把这汤药喝了,给我乖乖睡着养jīng神。”
她边说边从那托盘里端来一盏温度正好的汤剂,那里边儿还一并放着几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蜜饯。
“这药可苦,待会儿用蜜饯甜甜嘴,但可不许不吃。”
“怎么会呢,”杨倾心里一暖,摸索着接过药碗来,“良药苦口,我知道的。”
苏雅覃本想着他现在眼睛毕竟不便,怕喝药也喝不好,想要上前搭把手,可还没等她做出动作,杨倾就把整整一碗的苦药一口气全都喝掉了。
一刻没停,一滴没洒,喝完之后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想着去拿旁边的蜜饯。
“这孩子……”苏阁主一愣,有些讪讪的,“旁的事儿怎么没见你这么豪迈呢,不觉得很苦吗?”
杨倾想把药碗放回去,可他根本不知道托盘在何处,便只能继续拿在手里,闻言微笑着答道:“治病救人,哪有什么苦不苦的,早习惯了。”
苏雅覃心里咯噔一下,又无端觉得有些心酸。
唉……这样可不行,倾儿可不一定是什么意思,自己在这里瞎cao心个什么劲儿。
她自然而然地把碗接过来,托着托盘站起身:“不管这药有多好,想要快点恢复健康,不好生休息可不成,我还有些事qíng要处理,你在这儿乖乖睡觉,听到没有?”
杨倾连忙点点头,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表现出很乖的样子。
苏雅覃没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发现单身了二十六年的自己似乎忽然想成亲了。
哎呀……到时候要是也能生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只可惜,前世到死都没能遇到心动的人,今生……
咦?
话说回来,同样的时间地点,为什么前世自己就没有碰上倾儿呢?
她还清楚地急着,在上一世生命里,自己也是去扬州参加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可那次的大会,并不是由盟主君笑主持的。
于是整个会上大家并没有讨论什么深刻的话题,不过是一年一度的武林中人们聚在一起彼此切磋追捧,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那点太平盛世,连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都找不到。
而那次回到山庄后不久,她就遭遇了人生最惨烈的背叛,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最亲近的婢女bī得走投无路,最后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夺去了xing命。
她现在都记得那人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甚至很清澈,一点都不像普通杀手的冰寒死寂,没有一丝qíng感。
那双眼睛里的qíng感活生生的一点儿都没被掩饰,那里面充满了对她的不忍和无奈,大概还有些对他自己的厌恶与惭愧。
不知为什么,只是因为临死前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这点儿qíng绪,苏雅覃就对这个杀身仇人提不起一点仇恨的qíng绪。
这相当不可思议,那是夺去她生命的人啊,对方就算有什么苦衷、是被什么人蛊惑的又能如何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刺向她心脏的那剑剑柄握在他手里,她年轻的生命被以那样惨烈的形式喷溅在他的灵魂上。
可想到这里,竟有些淡淡的心疼。
苏雅覃刚刚重生的时候,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神经病一样。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要知道,以一介女流之身,能在这属于男人们的江湖里建立天机阁这么名头响当当的组织,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心软的人。
虽然一开始建立这个组织的原因只是想找到苏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肩上的责任越担越多,弟弟一直杳无音讯是一回事,她的想法也在漫长的时间中改变了。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身份不凡的莫玉笙,还要想办法帮他复国——算是完成父亲的心愿——她似乎在迈出这一步的那刻起,就再不会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