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实是一到松江就觅得两位女先生,一位教针指纺织,一位教规矩。一来小妞妞自己舍不得管教,不如易人来教,二来陈绯嫁过来也可指点一二,比她做婆婆的说教就好得多。
紫萱想到她在成都上学的日子,狠是怀念,摸着小妞妞的头笑道:“有了先生也省得你每日疯耍,只是女先生合男先生一样,都要敬呢。”
小妞妞笑应了,就带着姐姐嫂嫂去厨房。紫萱固是存了偷师的心思,陈绯只说将来嫁过来休要对大户人家两眼一摸黑,也是处处留心,生怕将来嫁到狄家去闹笑话。
一转眼已是过了一个月,天气渐渐热气来,狄薛尚计几家已是合计好后几年行事,各人差使都安排妥当,尚员外就先辞了去,狄九因儿子吵着要娘也回扬州去了。
素姐得闲,亲自cao办聘礼嫁妆等物,每日薛家花园里商贾似云来。这一日有个商人将了几样稀奇物件来,却是一口价一共要卖一千两银子。薛三老爷听说是奇宝,取了进来叫姐姐外甥瞧。素姐不理论,紫萱却是认得箱内有一对妆盒是明柏哥的手艺,笑道:“娘,这不是明柏卖高价的那个?”
素姐取在手里翻翻,果然在狄家木器常留记号的所在找到一个柏字,笑道:“这可是物离乡贵了,这个卖多少钱?”
薛三老爷笑道:“原来是咱们家孩子做的,明日叫他做几个给俺耍。这个他说值三百两一对呢,若是要买,还要买他的钗钏,打发了他罢。”叫人将整箱打发出去。
又喊进一个卖钗簪的商人来。请他坐在屏风外,取了他的货箱摊在圆桌上,笑道:“俺们家的作坊都是珊瑚、玳瑁簪子。他家的金簪金钗最是jīng巧。”
素姐瞧了瞧,第一层都是些极大极重的楼阁式样,笑道:“家常使的就罢了,这个倒用不上。”
那个商人极是机灵,忙接口道:“夫人所见极是,那个原是哄bào发的商人的,第二层才是细巧式样。”
薛老三乐呵呵将第一层提开。第二层果然俱是细巧之物,大小凤钗、挑牌,流苏、样样俱全。紫萱跟陈绯都爱不释手,两个咬着耳朵说要挑一样的。各拣了一副金头面搁在盘中。紫萱体贴陈绯带的银子不多,就不肯再买。素姐却是一口气挑了十几只大小凤钗,又替小妞妞挑了副金头面。再看第三层,重重磊磊放着十来只小盒子,揭开来看是,每盒都是一套头面。有的点翠,有的嵌红绿宝石,有的镶珠玉。素姐嫌珠玉宝石的晃眼,只留下四套点翠的。
松江人极是富有,狄家买的都是家常能用的细巧之物,倒不甚值钱。那商算了算不过千两把。人都说薛家极是富有,他这一趟没赚多少,却是有些不足,笑道:“小铺还有些新奇的西洋宝石饰物,夫人可要瞧瞧?”
素姐摇摇头。薛老三送他出去,回来笑道:“只买这点子?钱得富极是不快活呢,qiáng要俺买他的宝石头面。叫俺说:俺家的珠子宝石多的是,已是请了时妙手在家打造,他才罢了。”
素姐微皱眉道:“不过瞧他家式样新巧才买几样,倒是你合人家说那些做什么?”
薛老三笑道:“大哥要打点呢,又不好在他衙门做这个,只有俺出头呀,横竖人人都晓得俺是胡乱使银子的。”
素姐本来微愠,他说的这样老实,倒是笑了,教训他道:“那些物件都是显眼的东西,若是出了事不但换不得衣食反招祸,得一二件点缀也罢了,休学那起没出息的,尽数cha戴在妻妾头上。”薛老三连声点头。
薛三老爷一个没出息的爱妾突然进来,头上cha得合卖糖葫芦的糙棍似的。陈绯头一回看见有钱bào发打扮,惊的目瞪口呆。紫萱也是吃惊,就不曾见过妇人头上cha八根宝簪又用十二枚押发的。素姐轻咳一声。
薛老三老着脸皮道:“梅花,何事?”
梅花看大姑奶奶一脸不高兴,唬得娇媚之态尽数收起,老实道:“大老爷微服来了。”
薛老三忙道:“俺去接哥哥。”拉着梅花出去,水晶帘子甩的哗哗响,出了门跑的飞快。
紫萱伏在桌上大笑。素姐也忍不住笑骂道:“你三舅但有些好东西都要顶在头上。紫萱,你大舅来想是有事,你见过他就带着陈绯回东厢去。”
薛大人跟着薛三老爷进来,瞧瞧陈绯还配得上小全哥,也就不理论。等紫萱带着陈绯出去,素姐打发了跟前使唤的丫头。薛大老爷就自怀里取了个帖子与姐姐,笑道:“姐姐瞧瞧这个,俺不得姐姐的意思,都回绝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