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不肯看,板起脸来道:“此路不通。”
薛如卞道:“三弟,你去瞧瞧,我带了几样吃食来,叫他们整治下与姐姐尝尝。”
薛老三出去,他压低声音劝道:“大姐,好容易有通天的捷径,不走咱们,他们走别的路子待如何?”
素姐摇头道:“你姐夫为何连官都不肯做了?咱们避居海外就是不想沾这个gān系。”
薛大人笑道:“圣上对自己人极是好说话。更何况收的财物都入他老家豹房私库,谁敢合天子过不去?”
素姐计较许久,大胆明说:“圣上一直无子,虽说chūn秋正盛,然天有不测风云,若是这一二年有什么话说,新帝头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前朝卖官搂钱的那些人!咱们家银子都够使,何苦趟这个混水。”
薛大人想了许久,道:“姐姐说的也是。这几年俺随大流,银子虽然不多,官声还好。若依着姐姐,还当做俺的小官儿?”
素姐捧着茶碗,良久才道:“总要留些余荫给子孙。你瞧着相家眼热,当知他家的孩子们,只一个三儿出挑,偏又不叫他出仕。我劝着弟妹许久,她倒是想通了,偏相大人舍不得激流勇退呢。须知物极必返,荣极反衰。”
相家妻妾无数,儿女姻亲遍及山东河南,又跟张国舅家走的近,实是一笔糊涂帐。两位张国舅的风评极是不好,若是另立新帝,相家八成就会先背上顶罪的黑锅,牵连起来却是叫人胆寒。
虽是五月天气,薛大人还是打了个抖,叹息道:“他在局中不自知,安知咱们又不是在局中?也罢也罢,俺就死了力争上游的心思。”将桌上的帖子撕的粉碎。
素姐看他死心,方道:“俺已使人去湖广偏僻地方买田置地了,若是真有祸事来了,咱们几家也多个地方避避。三弟是话都藏不住,这话通没合他说。待办妥了,chūn香自会使人回济南通消息。此事比不得我家到琉球圣上是知道的,你心里有数就好。”
“用不上才好呢。”从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高在上固然风光,然史书上权臣有好下场的不多。薛如卞想通了也就罢了。辞了素姐出来,叫兄弟打发了打造宝石首饰的匠人,去苏州买了十来个美貌姬妾回治所去了。
素姐大着胆子说了那些话,居然将兄弟劝服,也松了一口气,买粮,买布匹、买织布机。除打发人去湖南守庄子外,又在江西置了个小庄,半是安置林家那十来个孩子半是再留退路。待得各样都收拾妥当,已是六月底,就打算回琉球。
这一日狄九自杭州买了半船书送来松江,才过码头,就听见几十步远处的小船上有人喊他:“九哥!”
狄九定睛看时,却是小翅膀坐在一只半大不小的货船上,调羹跟喜姐都在窗中探出头来。
狄九无奈叫人接了小翅膀过来,问他:“你们怎么到松江来了?”
小翅膀道:“俺读书是没指望的了,还是做生意呀。前几日贩了些茧绸、临清布来货卖,正想着不晓得薛三舅家在何处,正好撞见九叔。”
从山东贩茧绸、棉布到松江来卖!他不知道松江的布是天底下最贱的?人人都到这里批发!狄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船板上,qiáng忍着怒气好言劝他:“从来只有到松江来买布的,你千里迢迢贩来这里卖不上价的,倒不如转去杭州呢。杭州香市将歇,各路客人都要回转,无人肯空手回乡,想必能卖得上价。”
小翅膀思索一二,九哥跟五哥jiāo厚,都是从来不骗他的。就信了他,道:“俺听九哥的,就去杭州罢咧。”
狄九又替他打算道:“你卖了钱,再买些杭州丝线、扇子、绣缎等物,也有五分利,过税关时只说你是相大人家亲眷,人必不敢为难你。速去速去。迟了客人四散,你白走这一遭。”
小翅膀原是叫调羹缠的烦不过,才起意来寻素姐的。其实他自家在济南住惯了原不想搬到别处去。然那回调羹合龙氏说了一日话,有心将只言片语记在心上,晓得狄希陈跟薛家bào富都是因为做的南洋生意,心里活动了许久,必要让儿子也搀合进来,再三的要儿子南下寻嫂嫂当面说。
小翅膀并不想靠哥哥过日,恰好有个学里朋友家中遇事,有批绸缎布匹贱卖,他就接手,只说来南边耍耍,一来省得母亲烦他,二来嫂嫂在松江,也叫她瞧瞧自己是会做生意的,不必总叫人家接济他。此时巴不得赚一大笔钱给嫂子瞧瞧他的本事,巴不得不去找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