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利嫂子站在门槛外笑道:“俺们从前帐少,狄得利他顺便管管也还罢了,如今少奶奶带了许多人来,还当似那边正经设几个管帐的。”
紫萱笑道:“得利嫂子进来,今儿虽是晴天,风刮到脸上跟刀子割ròu似的。”彩云就迎了上去,拉着得利嫂子在火盆边坐好,又倒茶与她吃。
得利嫂子道谢接过茶,从怀里掏出一叠礼单来,指着最上面一张笑道:“这是小妇子花了二十个铜子儿问街尾一个赵举人家的小厮讨来的年礼礼单抄本,赵家宅子合俺们家差不多大小,听说前几个月他家兄弟成亲,也是请的梅大人做主婚人,一般儿要送梅大人的。”
紫萱忙接过来细看,果然扬州送官儿们的礼物狠是讲究,并没有琉球常用的牛皮等物,也不似山东都是套礼,赵举人送梅大人的是笔墨纸砚几样,又是什么诗集,想是赵举人自己刻印的,再就是家酿的酒,收拾的腊味,估量一下除去文房四宝那几样不晓得时价,别个都不大值钱,再看后面送同知粮道刑厅通判的,都是一样,紫萱心中就有了数,道:“彩云把这个单子抄一份送给俺娘,合小露珠说,她们拟好的礼单抄一份来我们减一等备办礼物送去罢了。”
正说话间,来人禀道:“九老爷宅里送了一盒子东西来。”就将一只小锦盒献上。彩云忙去打发赏钱。紫萱揭开锦盒看时,却是替她拟的送礼名单,各人名下当送何物,礼单粗看相似,然每样都注着价钱,贵贱不等。又是谁最爱什么,俱都写的明白。紫萱边看边笑,问来人:“九叔这一份是只与俺的?我爹娘那里可有?”
来人笑道:“五老爷那边另有人送,这边原是比那边减了一等的。我们老爷说了,扬州人都好风雅,送人的物件儿越雅越好,就是金银也要漆层黑漆妆成砚台这样的物件儿,人家才肯收呢。”
紫萱笑道:“彩云,请嫂子到偏厅歇歇。大冷的天,与她几盏热酒吃。”彩云握着一个小荷包从里间应声出来,塞到那媳妇子的手里,笑道:“这位嫂子随我吃酒去。”那媳妇子跪下磕头谢赏,笑嘻嘻随彩云出去。
紫萱将两个帐对着瞧了又瞧,笑道:“果然送礼也是有学问的,只这个礼帖,也要一二钱银呢。俺们家没有,还要现使人去买。得利嫂子,俺家买办是哪个?叫他去买那个送官儿礼用的长红贴,待俺数数,买二十张来也罢,俺们家常还使单贴也罢,照着这个价钱看,印书不如造纸呢。”得利嫂子忙出去叫人买礼贴。
少时彩云跟得利嫂子先后进来,彩云笑道:“打发来人走了,俺又把抄本送到那边,露珠姐姐收下了。”附着紫萱的耳朵小声道:“初八日她合chūn梅姐一同出阁呢。说chūn梅姐想到俺们这边来。”
紫萱点头笑道:“chūn梅姐最是慡利的一个人,就许她们两口子到这边来呀,来替俺管家多好,得利叔原是铺子管事,叫你们老两口管家管小帐,可惜了。”
得利嫂子笑道:“我们家那口子管一两个铺子还使得,叫他管家,实是琐碎了些。大小姐,横竖今日无事,就把家里人安排好,各分职责,正好过年。”
紫萱想了一想,笑道:“去前面请明柏哥来说话。得利嫂子,你合彩云同拟礼单,家里没有的标出来,俺合明柏哥商量了去买。”就将书房让于她们,回到正房坐地。
明柏回来,服待他洗脸洗手。明柏笑道:“前头正忙呢,你们后边又有什么急事?”
紫萱将抄的两份礼单拿与他瞧,笑道:“一为送年礼,二来就是俺陪嫁的这些管家们,也当分派执事,如今家里乱乱的……”
“内宅的事你做主便是,巴巴的来问我做什么?”明柏拉着紫萱的手在火盆边坐下,笑道:“敢是问俺私房钱?却是为夫忘了,就趁跟前无人合你jiāo底。”
紫萱涨红了脸啐道:“你赚多少银子旁人不知,俺岂有不知道的?dòng房那晚你吃醉了,已是一五一十合俺说了。”
明柏呀了一声,摸头道:“都说了么?只说我藏的甚紧,人都不知呢。来,再数一回与你听,也叫你晓得你男人是会赚钱的。”屈起指头一一数给紫萱看:“休看木匠铺子不起眼,只得五个工匠,这一二年有八百二十三两huáng金入帐,三千两银托九叔买地,那些连积蓄一共一万一千两银子尽数入了船队,今年能分五千两的红利,小全哥说他也有五千私房,叫俺跟他一起拼一万两投到九叔的盐窝子。俺们这个宅子作价二千两,是拿家具帐抵的,你们家的家具只得一千五百两,还欠你娘家五百两。是不是称五百两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