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庶女明兰传_作者:关心则乱(885)

  放曼娘母子去绵州,是他给曼娘唯一的一次机会,其实他已寻觅好了几处合适的人家,倘曼娘再有纠缠,就彻底带走昌哥儿,另处抚养——他自幼饱尝无母的苦楚,想着曼娘千不是,万不是,总归还是爱孩子的。

  谁知出征前,石铿夫妇将一件往事告诉了他,他当时就决心,回来后立刻将昌哥儿带离曼娘身边,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曼娘像个无底dòng,永远摸不到底。知道她会骗人,谁知她还敢杀人,知道她敢杀人,谁知她连亲人也下得去手。唯一的兄长就那么利用完丢弃掉——为达成她的目的,竟是无所不为,多yīn损的事都敢做。”

  扒去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底下是那样的腥臭和丑恶;他无比惶惑,不敢相信这个女子竟是他曾喜欢过的曼娘。

  他记起在西辽城见到曼娘时,她正持一根木棍,在饥民中左劈右打,又狠又准,无人敢靠近她们母子——他识得她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身子病弱,顶多会些花拳绣腿,直至此刻才知她的功夫岂止不错。

  他当时就冷汗直冒,想起那年曼娘撞向身怀六甲的妻子,彼时他还认为这是一个绝望女子想同归于尽的激愤之举,此刻想来,哪怕曼娘当时抱着昌哥儿,也能在伤害明兰的同时,很好的保存自己——他的心,陡然间冷硬无比。

  “遇到她,是我倒霉;遇到我,她更倒霉。”

  时过境迁,他现在可以这样平静的,为他和曼娘下个简单的注解。

  明兰挺了挺坐僵硬的背,脑子仿佛麻木了般,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抬头去看胡子黯淡宁静的面庞,她竟有些可怜他。

  “那年我发落曼娘母子去绵州,你怪我……”他很艰难的发出声音,“怪得对。”

  明兰张嘴yù言,胡子伸掌捂上,“你先听我说。”明兰只好闭嘴,耐心听着。

  “我不想辩解什么。你说我没真心待你,这话一点没错。可我也不是天生的凉薄,我曾真心待人过,可下场呢,被瞒骗,被欺侮,被冤屈,无处可诉,无人可信……只能跳出去,往外走,扒下顾侯次子的衣裳,冠佩,名字,一切的一切,把心挖出来,把头低下去,从新来过,从新学起。”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互相抵磨。

  “最终,我学会了。遇事先三思,利弊,好坏,正反……学会了抵御算计,也学会了算计别人。”他惨然而笑,“杀死以前那个顾廷烨,才能活下去。”

  明兰眼眶中慢慢浮起一抹湿热,心房处酸涩近乎疼痛,一个侯府贵公子,怕是连一碗面几文钱都不知道,那么一无所有的去讨生活,何其不易,她知道,她都知道。

  “那阵子,时局并不好。多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等着我们出错,老耿被参过,沈兄被参过,连段兄弟那么忠厚的人,都被jī蛋里挑过骨头。我比不得他们在皇上心中亲厚,所以,我不能出错。”

  他伸掌包住明兰的手,痛声道,“知道你们母子平安后,我头一个想到的,不是担心你害怕,替你出气,竟是如何稳稳当当的将曼娘之事压下去。你后来怪我,怨我,都对!就我这样的,后来居然还敢埋怨你不真心待我,真是混蛋之至!”

  他用力捏拳,指关节惨白得咯吱作响。

  “到祖母出事时,你跪在病chuáng前,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掏心掏肺。为了替老太太讨回公道,你全然豁了出去,生死富贵,万死不肯回头!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我走了那么多路,学了那么多得失进退,却忘了最要紧的……忘了怎样真心待人……”

  他发声已近嘶哑,似是扯裂陈年的羊皮卷,话音落下,一颗泪珠掉了下来。天际开了一道fèng,亮光乍现。命运对他,从来都不是坦途,越过坎坷,历险跋涉,回头望去,竟发现遗失了珍贵的以往。

  明兰哽咽出声,反手压住他的拳头:“不是的。是我小心眼,你在外头办差那么难,我能眼下这么风光的日子,不是我聪明,不是我人缘好,更不是我八面玲珑,会做人做事。不过是你在朝堂上有体面,大家才处处奉承我,捧着我……”

  泪水滴落在两人jiāo握的手上,滚烫炽热。

  “你人前人后护着我,不肯叫我受一点委屈,京城里谁不羡慕!是我不知足,是我……”明兰在唇下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泪珠大颗大颗下来,“是我害怕!怕你有朝一日不喜欢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总爱斤斤计较,多一份少一寸,一点不肯吃亏!就怕有那么可怕的一天到来,我会伤心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