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好像他天生就该无心无qíng,只会不断向上攀登,最终成为一个没有qíng绪没有悲喜的符号,一个为家族换来无上荣誉的符号。
对兄长的逝去,他此刻也有着悲戚,可即便是悲戚,也不能尽qíng释放,更要被生生打扰,由他的母亲来对着他聒噪,谈及那些无聊无稽,他根本不愿赘述的话题。
“母亲累了,大概没听清我的话,儿子再说一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裴谨一字一顿道,“儿子无意传宗接代,裴熠就是裴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份家业只会是他的,但仅限于财产。爵位,在儿子死后,朝廷一定要收回。从今尔后贵族消弭,世家绝迹,这是大燕国策,儿子当仁不让,亦会执行到底。”
说完,他长揖下去,对着兄长的牌位,也对着母亲薛氏。
对方脸上那些或愤怒或惊恐的表qíng,他不想再看一眼。起身后目光淡淡,没有给薛氏任何反应时间,人已转身步出了灵堂。
一槛之隔,门外潇潇秋雨,淅淅沥沥。
挺拔的身姿融入漫天风雨,仆从远远看见,忙趋步上前为他撑伞。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从身到心都沾染着挥之不散的寒意。
直到登上车,侍卫无须吩咐径直朝他的私宅驶去,裴谨方才撩开帘子,望了那雨一刻,淡淡道,“去武定侯街。”
满眼湿冷,他忽然在这个时候,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个拥有温暖眼神,阳光笑容,自信坦dàng,不曾将乱七八糟想法略萦心上的明朗男孩。
他英俊的小裁fèng。
可裴谨大概是忘了,再洒脱的人,面对生死也会心有戚戚。
仝则亦然。
第66章
仝则在穷极无聊中,慢慢卷好一支烟。点上火,斜靠在窗户前,对着绵绵细雨开始吞云吐雾。
虽然身心俱疲,无奈疏无困意,不知不觉抽完了三支,却依然没能把自己给抽晕。
屋子里烟气缭绕的,游恒进来时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点了,追随谢彦文一道驾鹤西去。
“你那肺管子还要不要了?”游恒怒吼,抢上来夺过险些烧到手指的烟头,一把丢到窗外,“让我买烟丝,就是打算不要命的抽?我说你这人,就不能养成点好的生活习惯?”
仝则对他的絮叨很木然,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回身坐在了圈椅上。
这便有点怪了,要在平常,游恒说一句,他怎么也得回上三五句,那逗闷子的散德行劲头,每回都能惹得游恒一阵牙痒痒。
可现在他人好像被抽去了筋骨,整个人散架了,虽然眼神依旧清亮,魂儿却明显不在壳子里头。
游恒看得心下一紧,期期艾艾地劝道,“哀伤总得有个限度,谢兄这辈子运道不好,与其苦哈哈的活着,倒不如投个好胎,没准还能赶上好日子。既然是朋友嘛,他肯定也不想看着你难过。”
仝则恍若未闻,靠在椅背上兀自发愣。实则脑子一直在转,并非他想转,实在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这些天他反复思量前因后果,起初会自责没能及时发现端倪,后来又会把自己假象成为谢彦文,猜测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答案当然无解,因为他始终做不到为了“爱qíng”或是为了被辜负,就自绝于万丈红尘,他缺乏这种勇气。
但渐渐地,事qíng的经过还是让他起了疑心。
皆因李明修来的太是时候,说是看看他有何需要,这理由乍听堂皇,其实根本是多此一举。
——反倒更像是专为来传递某些信息。
他回忆那日在花树下,自己背对着房门,李明修则面朝房门,完全可以看见谁从屋子里走出来。谈话过程中,李明修时而低头喝酒,但余光还是能瞟到门口。明知道谢彦文站在那里,还要把话题引到那个“真相”中去,他究竟意yù何为?
还有一则不能忽略的信息,裴家二爷裴让病危,不日便可能会辞世。
在整件事qíng中,裴让无疑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他好端端活着,裴家或许会放过谢彦文;但形势突变,裴家再想起“罪魁祸首”,是否还能让他继续逍遥?
而裴谨呢,曾应承过放谢彦文生路,所以断然不会明着下手。然则杀人诛心,这一招却是既保险又实用的。
至此,仝则也告诫过自己,不可脑补太多!只是一切充满了巧合,耳边犹是不断响起裴谨当日的冷冷言辞——谢彦文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