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六挣扎片刻,只听仝则轻轻扳了下转轮,那声音实在太具安魂作用,他心口一紧,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一屋子的刀剑恨不得齐刷刷出鞘,仝则只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挡,一面喝道,“放人,将那二人安全送下山去,不然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他声音本来就沙哑低沉,这时候喊出来,粗糙度简直比在场任何一个都更像正经土匪。那白老六万没想到自己跑了一辈子船,今天却在yīn沟里翻了——这教书匠不光看着不像文弱书生,行动做派更加透着不地道。
土匪们包围上来,渐渐缩小成一个圈,见有人刀尖像前跃跃yù试,仝则这回也不喊了,放缓声音在白老六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看来你的手下,并非个个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白六爷经他一挑拨,眼风过处杀机丛生,那持刀的被看怂了,讪讪向后推了两步,“六爷……”
“都他娘的给我往后撤。”白六爷怒吼一声,“去,把那两个没用的给我放下山。”
仝则适时道,“六爷受累,也和我走一趟吧。”
“你很在乎那两个人的xing命,想充大瓣蒜救人?”此时白老六已镇定下来,呵呵一笑,”要真让你睁眼看清了下山的路,那可就活不成了。你想清楚,我可以把人放喽,但是你,该怎么收场?”
仝则心里咯噔一响,沉默着没接他的话。
很快,石头祖孙二人被蒙住眼,从他面前走过,石头虽看不见,仍然左顾右盼的叫道,“仝先生,先生没事吧,你到底在哪啊?”
声音里,已明显带着哭腔。
仝则瞬间胸口一热,只觉得为着这两句关切的叫唤,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算值得了。
“怎么着,想明白了么?”白老六没再给他时间热血上涌,开口问道。
仝则冷静地说,“我拿钱,自己赎自己,六爷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白老六道,“那你松开手,咱们各退一步。”
“条件呢?”仝则警惕的看着他,心想不让他出这口被挟持的气,此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白老六gān笑一声,“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只需你跪在我脚下,喊三声爷爷,再舔gān净我鞋尖上的泥,我就大发善心放过你。”
仝则冷哼道,“恕难从命,看来只能同归于尽了,有六爷陪着,我不算亏。”说完扣住扳机,蓦地抬起了手腕。
恰在此时,脑后掠过一阵劲风,只听嗖地一响,一枚羽箭破空飞过,堪堪擦着仝则的耳尖,直直cha入面前空地,地上的青砖被巨大力道震碎,裂开一条细细的口子。
好qiáng的臂力!
身后的脚步极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声音沉沉道,“好胆色,是条汉子!可杀不可rǔ。”
一屋子的土匪此时齐齐转向那人,恭敬行礼道,“四爷。”
仝则拽着白老六回身,看清来人是个jīng壮的年轻汉子,三十出头,浓眉大眼,和他印象里土匪的形象分明大相径庭,居然长了张极标准的正面人物脸。
人不可貌相,那正面人物在堂上坐定,眼神刹那生出三分yīn鸷,“老六,看看你gān的好事,还要兄弟们给你擦屁股。”
见白老六想争辩,他扬手止道,“这家伙要么有官府背景,要么本身就是匪类,不然哪来的手里那家伙式,你捅篓子了。”
仝则两条手臂都快麻了,终于等到了一个明白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当即诚恳道,“四爷,我本就是过路的,不想卷入是非,如四爷能放我一马,仝某人今后定当报答。”
那位四爷吊了下嘴角,嗤笑道,“你能报答什么?派兵来剿我自是不怕,不过我觉得你这人还算有骨气,很讲义气。我本人一向看重这样人,冲着你方才救人的举动,我可以放你下山。”
“不能放他走!”白老六被勒得喘不上气,兀自尖着嗓子叫嚷道,“我不服……”
高四爷虎目一瞪,“嚎什么丧,老子还没说完话。”
白老六顿时乖乖收声,可见这位一把手在他心里还是颇具威严。
高四爷睨着仝则,“我不折rǔ你,但你要走,便得按我们的规矩来,想想留下点什么吧。”
仝则再不懂也猜得出,他指的不是身上细软,而是自己身体的零部件。既然人在屋檐下,他快速权衡了一下,这法子总比搭上xing命要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