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149)

  我见再无别的茶具,问道:“方才万公子……”

  他不耐道:“此一女流,耽于机巧之术,好不怪哉。立谈几句尔。”说着碧眼眯成一线:“我却恭候秦公子一夜了。”

  我道:“昨晚……有事耽搁,否则我早来了。”

  肇先生道:“白天更好,要是夜里,这番话一时片刻完不了,你我可无抵足而眠的qíng谊。”他在椅上坐定,抱腹跷足道:“你说吧。”

  这对话展开的方式挺让人讨厌的,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肇先生露出个乖僻笑容:“还能有什么?无非劝降。若有人说得动我,我也不是不能降。”

  我道:“我倒想听听你守城不出的理由。”

  他故作惊诧:“报效朝廷,天地纲常,还要理由?”

  我苦笑道:“白日虽长,你这个聊法也要耽搁饭点。你要打嘴仗,自然有人来陪你。我书读得少,我们能不能说点实在的?”我见他没反对,便接着说:“以你的天才,难道看不出大瀚朝是真要完了?”

  他道:“不错,大瀚岌岌将倾,又如何?”

  我道:“我和你虽没qíng谊,但沈识微拿你当朋友,就这一点,我真不信你是个道学腐儒。你还记得我们才认识那天吗?你劝我们脱任侠道时,口口声声看在百姓份上,可没提什么报效朝廷。如今你不用应举,也能帮帮这天下人了,何乐不为?”

  这话说完,我略有后悔,此人是个小学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指不定他又要赌气。不意他如今肝火消减了不少,不以为意,反问:“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王法吗?”

  肇先生把手一展,似两掌间有无形的绳墨:“何谓王法?便是规矩。若天下人都守规矩,自己便能救自己,哪里轮得到吾辈越俎代庖?你且想想,官若廉正,何来千里饥馑,民若和顺,何来遍地烽烟!”他的茶碗底在桌沿上撞出一声大响,几让人怀疑是敲碎了:“不错,你尚知道我小瞧不得!我的确不是为了这一家一姓的江山,但若没有朝廷,何来王法?”

  不待我答话,他急急抢道:“我知道你们为何兴兵做反,无非说如今朝廷倒行逆施,害nüè烝民。但以杀止杀,安能杀出太平?你那天也见了破城惨状,所谓义军,难道就不害民?”

  我叹口气道:“但你徒弟本来不用死的。”

  我敢动说降的念头,全是因为那天血泊当中,他神色变幻,说的这句痛彻心扉的话。

  肇先生果然不复方才斗jī般的神色,肩膀委顿,眼神也闪躲了开去。

  瞧他这模样,我只觉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他一介书生,又生在栖鹤这样的清平地,怕是头回渡生死劫。犹记我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差点丢掉xing命时,也像他这样震撼无措,只是老天尚给三分薄面,还没取我身边人的xing命。

  若不能趁此刻他最脆弱时攻破心防,以后怕是难如登天了。

  我轻声道:“你既然不在乎江山谁家谁姓,又何必非要我们守大瀚的规矩。如今大势如此,若大瀚来守我们的规矩,是不是能少死点你徒弟那样的人?”

  肇先生将我上下好一番打量,嘿嘿一笑:“没错,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忽然没头没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

  我板着脸,他沉默许久,沉默得似乎真要耽搁饭点了,方似哭似笑、又似低咆地艰难说道:“因为有些话,我只敢让别人说出来。”

  我道:“这么……”

  却被他一手挥停:“够了!今日谈得够了。秦公子这便请吧。”

  将来要和他当同事,我绝对不要和他一个办公室。

  我起身告退,他也不送,睛光凝结,透过我的脸和紧闭的门,不知道看往什么地方。

  待我锁上锁,才听见他在屋内说话:“秦公子。”他话里终有一丝怅恨:“我若不想降,没人能叫我降。”

  门外此刻,火红花瓣在飞。

  chūn风隆眷,允冲霄落英绕树三匝方离,文殊奴正站在树下练功,掌面轻拍花瓣,一触便离。见我出来,他道:“爷的事了了。”

  我想着自己简直就是俘虏赶出来了,呸了一声:“什么爷的事?关爷屁事。”这犟jī公不降,砍的又不是我的人头,爷这又是没事找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