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只恨不能上前踹两脚:“你也犯不着刺我。我不是什么大侠,只盼能睡个好觉。这几天你倒是倒头就打呼噜,知不知道我每晚睁着眼睛到下半夜?”
沈识微的背影一滞,突然停了下来。
我正想再骂他两句,他却猱身急旋,一把把我按翻在地上。
嘿!孙子说不过就动手?!
我开口想喊,他却伸手把我的嘴也捂住了。
沈识微咬牙道:“别出声!”
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我耳边只有风在呼啸。
但是转瞬间,我就感到了身下的大地在簌簌发抖。
我呜呜了两声,以示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沈识微才松开手。我俩伏在糙丛中,只敢偷偷向朝阙道上望去。
天边几点黑影越来越大,隆隆声越来越近,一二十匹快马从我们面前奔腾而过,几乎被风扯成一条直线的火炬将黑暗狠狠地割伤。
辫线袄子,彩缡弯刀。
真皋人。
我艹!怕什么来什么,总不能这么倒霉吧!马蹄溅起的烟尘扑了我一头一脸,我既沮丧又气恼,无处发泄,只得把十指深深抠进冻土里。
真皋人马蹄后,又奔过步卒,等他们没入黑暗,我和沈识微才爬起来。
我俩面面相觑。
他轻声道:“秦师兄……”
就被跟戳中了心里哪个开关似的,我跳将起来,向着来时的路疾奔。沈识微的身手快如鬼魅,只听衣袂震动,他早已拦在了我面前。
沈识微咬牙切齿:“秦湛!我说了!在这投下田一定不能出岔子!”
我冷笑道:“那还真看着他们去死?”
沈识微道:“朝阙道少不了官差往来,未必就是狗主!就算真是,凭你的武功还能以一敌百?你回去gān什么?”
是啊,不过是给我吃了块狗ròu的路人,还全靠我们装成和他们一个宗教信仰。我犯得着为了他们送死么?我还答应了徐姨娘过年回家呢,我还没放弃过能有天回我自己真正的家呢。
我可真是个大傻bī!
我两股战战,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使劲咽了咽唾沫,几乎呛着自己:“嘿嘿。沈识微,我忒么也不想回去啊!”
我心中明明想要大笑,话出口却偏偏带哭腔:“但是不回去,我怕我后半辈子每晚都要瞪着天花板问自己‘你怎么就没回去?’了!”
沈识微yù言又止,一脸说不出的古怪表qíng。
我怕他再一开口,我就动摇得更厉害,忙打断:“我不用你帮我!如果我真回不了,你给六虚门编个谎话jiāo差吧!”
他不置可否,月光下的面无表qíng的脸简直不似活物。
但等不及他的回答了。
我推了他一把,他愣了愣,终于侧身让我过去。
我脚下一蹬,用我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身后衣衫猎猎,劲风疾she,我回头一看,却是沈识微也疾驰起来。
不过是朝着反方向罢了。
真皋人的火炬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火焰格外轰燃狂bào,就如蹦跳着的凶shòu向月而吠,方才燃着两队篝火的地方现在明亮了十倍不止。
我怕被听见脚步,靠得近了,溯溪而上,到了人圈外围,方屏息伏在长糙里。
刚才我一路狂奔,现在满背都是正在变冷的热汗。
好在我烧热了的脑子也跟着汗水一块冷了下来。
我是要救人没错,但这和我自己也要活下去并不冲突,我得好好想个办法,以最小代价争取最大利益。
好在真皋人里没有练家子,浑然不察我在左近,只顾着拷问合一教的人。
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胖子,眉目清秀,发辫里缠着沉甸甸的大块宝石,宝刀锦裘,帽子上cha着一支金翎。
小胖子正bào跳如雷,喊的倒是口标准的汉话:“你们吃了!你们吃了!你们居然把我的狗吃了!!”
他手足并用,在人群中抽疯般踢打。有个小姑娘遭他踹翻在地,被一脚跺在小腹上,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妈脖子上架着钢刀,只能哀叫,也不敢弯腰护一护女儿。
众人吃剩的那堆七零八碎的狗下水和狗头现在已被真皋人用披风裹着,端放在空地中间。
小胖子打得累了,直喘粗气,忙有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搀住他。他却一把推开,对瑟瑟发抖的人群嘶吼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