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73)

  拓南的山不像六歧奇险,也不及拱北绵延,却如晦涩诗歌般曲折深密,只言片语便能藏下千军万马。

  报国军专捡犄角旮旯,走了足有一个时辰,总算到了他们的营地。大营井然有序,和我想象中半兵半匪的游击队截然不同。大家见我们回来都笑脸相迎,一副人人都是革命同志的场景。

  不一会那红脸汉来请我和沈识微。

  我俩跟着他进了主帐,一个年轻人向我们迎来,口中直连称壮士,活像我们刚在景阳冈上打死了吊睛白额的大虫。

  我细瞧那年轻人。他比我和沈识微也大不了两岁,书生打扮,容貌虽清秀,谈吐也温文,但周围的人执礼甚恭,就知必然是报国军里的高层。

  果不其然,他抱拳道:“在下姓曾名铁枫。还请教两位壮士称呼?”

  沈识微也拱手还礼:“不敢,在下姓李,家中行三。这位是刘……”

  我生怕他又介绍我是刘毛驴,抢道:“在下刘德华。来时我听军士们多有夸赞曾军师料事如神,想必就是阁下?”

  曾铁枫摇一摇头:“酸措大一个,哪配称什么军师?”一面含笑打量我们。

  谁都不爱被人直勾勾盯着看,但曾铁枫眼中满是欣赏敬佩,与我眼神一触,粲然一笑,全不见讪讪,又是个滴水不漏的人物。若是换了平常,沈识微定能jīng彩地跟他过一场虚伪的推手,我只用在旁边听着。但这会儿沈公子气血翻涌,三句只答一句,倒是我接下了大部分的话茬。

  曾铁枫先问了我们与真皋人怎么jiāo的手,我没瞧见全貌,讲得东鳞西爪,他也听得津津有味。接着又探我们的底,见我们无意说真话,也挺上道,一点不深究。我俩谢绝了他好几次入伙的邀请,人家晚上还是设了个小宴招待我们。

  我俩既不肯入伙,宴上自然绝口不问报国军军务,倒是曾铁枫为示事无不可对人言,从刘打铜的英烈血统起真真假假讲了不少,连混天星的叛逆也漏了两句,还以箸击案,给我们唱了半支军歌。

  这其间我每次瞧向沈识微,都见他眼前的食物一动未动,接了敬酒也都偷偷撒在桌子下面了,大概真是身体不太舒服。

  散席后,曾军师给我俩分了个靠着背风山岩搭的帐篷。我缩在粗毛毯子下,想在外面有数百号人给我站岗,倒是睡了这段时日最香的一觉。

  可惜最终还是被沈识微给搅和了。

  他把我吵醒时也不知几点,我悻悻不快,窝在毯子里不肯起来:“现在走?”

  沈识微道:“秦师兄还真想投报国军?”

  我道:“这又何必?大半夜的不辞而别,活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qíng似的。”

  沈识微冷笑道:“等到了濯秀,这世上再无李三和刘德华,又有谁见不见得人?”

  我听他一本正经说出天王特首的名字,不由哈的笑出声来,对毯子的那点贪婪也散了。没错,我和这厮也就这最后几天的相处,到了濯秀,一拍两散,各自超生。

  我爬起来:“成。李三和刘德华这就走吧!”

  谁知一出帐门,刘德华就悔青了肠子。

  外面竟在下雪。

  拓南的雪薄幸得很,夜半来、天明去,大地苦留不住,第二天只能余下满地伤心泪。但我睡着的这几小时里,积雪竟没过了脚背。

  月亮隐在黑云之后,伸手不见五指。我只感雪片不是从天上落下,而是大làng般一波波向我们劈头盖脸砸来。

  我扯起衣领缠住口鼻,瓮声瓮气道:“这你也还要走?!”

  沈识微递来一个火把,一切竟在不言中。

  我劈手夺过,料他听不见,在风雪呼号里喃喃骂着他祖宗十八辈。

  报国军大营留了不少守夜的军士,我们遮遮掩掩,闪转挪移,偷偷从边上溜了出去。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全凭沈识微指方向,憋着一肚子火,也不管有路没路,挥舞着火把在前面开道。

  黑夜里感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走了多久,风雪越来越大。横风挟着雪片,就如奔跑的群láng,一撞上我们的小腿,狠狠撕咬一口。

  也不知为何,在这异乡的雪夜山林中,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竟是小时候听过的海老人的故事。不过我背上的这个海老人名曰寒冷,两条瘦骨嶙峋的长腿绞紧我的脖子,不停朝我脖梗里chuī着冰冷的气。

  紧接着是困意,再来是疲倦,终于更多的东西也一个个骑到了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