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垂下了眼睛,稍低头,看着他面前的包裹说:"云起从没有穿过女装,能不能,穿上,让我看看?"
"倒也是,穿穿看看。" 我站起来,当场脱去外衣,扔到chuáng上,他更低了头。我接着脱,笑起来:"佑生啊,谁在脱衣服哪? 我怎么觉得是你在脱呢?" 他连气都不喘了。我脱到只剩胸罩内裤,从他面前拿过包裹,他没抬头,只松了手放了包裹,我更笑起来。把包裹放在chuáng上打开,不由一愣。
那包裹里是一件金丝红线为主,多彩丝绣为辅的绣衣,明亮的彩凤翩飞于朵朵祥云百鸟之间,华美绚丽,灿烂异常。下面一件是一衫纯白色的内衬。我一时无法言语,心知这就是所谓的霞帔了,只听他轻声说:"是皇兄,让宫人,近十几日,专为你,绣成的。" 他没抬头,也没动。我心头异常沉重。但事到如今,无路可退,先穿上吧。我穿上了内衬,系好带子,又把外衣披上肩头,听他低声说:"我来给你系上吧。"
我知他一片心意,就走到他身边,他的左手食指无力,只用拇指和中指,他系得很慢,我把上面的都系好,等了他半天。他系好后,好象还等了等,最后终于抬了头,我退后两步,稍偏了头看他,他眼中神qíng复杂难言,似欢乐似忧伤,似狂喜似凄凉,最后都成一层泪光。
我转头看见镜子中反映着我的上身,那女子如在云蒸霞蔚之间,她眉间英气凛然,双目明亮,唇形清晰,口角上翘,似总噙笑意,却莫名又有种刚毅之气……那就是我吗,还很年轻!
我又面向佑生,他微开唇说:"云起,你好……" 美么,竟说不出口。我忽然想起人们所说的他作的那些赞美顾家小姐的诗句,一下子感到了他心中的万般苦楚:他那绝世才华,流芳千古的灵思,优美绚丽的词藻,都已献给了一个不爱他的人……我忙要解开一个个系带,想把这绣服赶快脱下来,就听他几乎哽咽地说:"等等,让我再看,一看。" 我看向他,见他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一滴滴落在他襟前,我飞快扯开众多系带,脱了绣衣放在chuáng上,忙穿上他给我改的长衫。
他依然看着我刚才站的地方,一字一字轻声地说:"云起,我,多愿意,你是我第一个,唯一一个女子;多愿意,你是我大婚时,手挽的女子;多愿意,在我还能走路chuī箫时,就遇见了你……"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我心痛不已,不是为了他所说的话,而是为了他的痛苦。他那个皇兄净gān这种蠢事!
我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双手握了他的双手,看了他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佑生,看着我,听我说:我不愿意我们那时就相遇,因为我们那时还没有准备好。 若是遇上了,也许就错过了。你想那样吗? 水到渠成,一切发生的事qíng都有道理,也要凭机遇,这是你说的,你的苦难才把我们联在了一起。你的心完美无瑕,你的秉xing至纯至善,叹这世间,除你之外,已无法再寻得如此美玉般的品xing!加上你这种绝代风华的气质,我已经自卑得筋疲力尽了,你还要把我bī到更悲惨的境地里去么?" 看着他泪gān了,眼睛又半合上,就加了一句:"你要是敢现在笑,我就和你急!" 他一下子笑了,我大骂:"这真是没有天理了! 你这不是不让人活命嘛!"
他笑着把我拉起来,微低着头说:"云起。" 半天就又不说话了。
我坐在chuáng沿,忽感到一丝绝望。我的位置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在这个王府里。那他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他低声地说:"你答应了程将军,做士兵护衣,你去办吧。程将军三日后动身,你可以和他走,他也能护你一程。" 我心中酸痛,知道他明白我的心境,我本该开口拒绝,但竟只说了声"好"。 他没再说话,我也不能开口,两人就这么坐着,天黑了,他示意我把他推了回去。
我回来,脱了那内衬,和绣衣同叠好,放回包裹里,把包裹留在了桌上。
后面的两天,我们尽量在一起,两个人同吃同坐,我的qíng绪越来越焦躁,佑生却安详沉静如常。有时我在与他说话的瞬间,会有要放声大哭的感觉,他总会及时问一两个小问题,让我在回答时转移了注意力。
临行的前夜,他请了小沈和程远图同来,在他的卧室摆了个告别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