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她便再没有这般jīng心地打扮过自己,燕景去世后,就愈发不曾。
然而心头大患已去,她心qíng愉悦非常,突然便又有了打扮自己的兴致。
煦煦温香在她的衣裳上萦绕。她轻轻吸了口气,仔细嗅了一嗅。禁不住展颜笑了起来。
即便阖府上下,于她而言,已是处处眼生,但她依旧忍不住觉得痛快了许多。燕霖却显得心事重重。她几年不曾同儿子相处,更错过了儿子此生最为波折痛苦的时日。兴许也正是因为这般,小万氏同燕霖母子间的感qíng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疏离。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儿子,燕霖却只反问了一句,“娘不觉得府里有些古怪吗?”
小万氏还沉浸在燕淮去世的好消息里,乍然听到他这般问,不由怔了怔,过得须臾才拧眉问道:“哪里古怪?”
“府里的人,似乎少了很多。”燕霖木着脸说道。
小万氏却笑了起来:“定是你多想了。”
休说燕霖离家多年,便是她,这会也弄不清成国公府里究竟有多少人,又具体是哪些。
但燕霖的话也顺道提醒了她,眼下还不是只顾高兴的时候。不论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那场丧事,仍要她来cao持。所以,眼下府里还有一大堆需要她着手整顿的事。她回过神来,发话道:“别担心,咱们来日方长。你是燕家的主子,若不放心府上的这些人,过些日子一口气尽数换过一批也无妨。”
燕霖闻言,低着头道:“先前忙了那么久,却只有挨打的份,如今突然就成了眼下这副局面,娘亲难道当真不觉奇怪?”
燕淮一死,于他们母子而言,日子不亚于天翻地覆。
自知道消息已过了几日,他仍然有些不自在。
小万氏只当他是一时不曾缓过劲来,并不在意,摇摇头笑道:“眼下府里四处都是他的东西,你见着了难免心中不痛快。”
说着话,她蓦地站直了身子,探头往窗外看了两眼,冷下了声音:“也是时候搬回上房去住了。”言毕,她转身望向儿子,“一定不会有错的,这事是过了皇上的眼的,他已经死透了。”
燕霖听罢,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虽觉得疑惑,可他娘的话也没错。
只府里的戒备突然松懈了下来,叫他很不适应。
成国公府的铜墙铁壁,似乎在一夕之间全部崩塌,余下的那些护卫都只像是寻常家丁,跟过去全然无法相比。
小万氏倒觉这是因为见风使舵之人众多,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人这是看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小万氏重新掌管了成国公府,首要之事便是先整理名册。
然而她遍寻不见如意……
找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不见如意踪影,各色账簿名册,倒都好好的堆积在箱中,摞得高高的。
她翻着名册不由得冷笑。同燕霖说:“如意帮着他作恶多时,而今他死了,也难怪如意要逃。”熬了这么多年。她心头憋着的那股怨气,如今也该消了。
花了一日,她勉qiáng算是在府里重塑了威风。
旧主已逝,识趣的眼下自然都敬着她。
小万氏虽然对此嗤之以鼻,背地里倒也高兴,转头便要人将燕淮的东西都理出来一把火给烧了,权当她日行一善做回好事。将东西烧给他了!
底下的人听了有面面相觑的,也有立即便恭顺地应了下来。捋了袖子拔脚便去收拾东西的。
小万氏一一记在了心里,忽然想起一事,遂撇下众人大步往一处去。
她沿着抄手游廊疾步而行,沿途遇见的丫鬟婆子。无一不立即低头请安。小万氏匆匆扫她们一眼,蓦地停下脚步指了个婆子,问道:“管着小库房的金妈妈没了后,大管事亲自收了钥匙,后将里头的东西都给挪去了何处?”
钥匙在如意手中,也同那些账簿册子一道被搁在了箱子里,而今自然在她手里。
但她先前只匆匆忙忙地看了两眼箱中堆积如山的册子,还未看到记载小库房的。
身着青灰色夏衣的婆子蓦地被她给点了出来问话,赶忙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记得。一并都给挪去大库房了。”
小万氏听了这话,眉头一蹙,已带了几分老相的脸就显得年纪似又大了几岁。
“一群蠢物。那些物件如何能随意搬动!”她低低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责备跟浓重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