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一片寂静。
她挥了挥手让人且去,“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做事吧。”
婆子如蒙大赫,忙福了一福,快步离开。
小万氏目光迷蒙。似神游物外,孤身在廊下站了须臾才转身往大库房所在的方向去。
燕淮鲜少开库房。如意就将那些闲置之物都规整于一处,随后将门一锁,经年都难开一回。
小万氏掏出钥匙去开锁,见锁头都已生了锈,不禁瞪大了眼睛。
门一开,里头窜出一股隐隐的霉味。
她以帕掩鼻,抬脚走了进去。
里头东西零零散散堆了快一室,好在收拾得还算工整。
小万氏眯着眼睛在各色箱笼间搜罗着,那些大的,里头装着的多是大件的瓷器古玩,也就不必多添麻烦特地打开来看。
她一点点往库房深处走去,忽然在北面角落处停了下来。
最底下,搁着一只积了薄灰的百宝箱。
顾不得上头的灰,她丢开了帕子便双手碰了上去,用力将其提了起来。
轻轻一声“哐”,她已抽出了最底下的那一层,空空的,里头什么东西也无。
然而她却将百宝箱往下一放,只抓着那只小屉不松手。
蓦地,小万氏从上头取出一封信来。
原来里头还有夹层!
那封信泛着陈旧的huáng,一眼瞧过去便是经年的旧物。
她重重喘了两声,将信打开来。
墨字微淡,纸张泛huáng,这封信已有近二十年了!
由少年时的燕景亲笔所书,jiāo由她的兄长万几道后,又辗转递到了她手中。
虽然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她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彼时怦怦乱跳的心声。
然而这封信,却叫当年心如鹿撞的她,看迷糊了。
她素来极少在外头走动,更不必说不带婢女妈妈孤身一人爬到树上捉知了……
燕景信上所言之人,半点不像她,倒像足了她那位没有丝毫淑女模样的姐姐。
可不论她怎么看,上头写着的始终都是她的名。
——
小万氏忆起往事,面露异色,低头看着看着突然讥笑了声,喃喃低语道:“都是命啊……”
活到最后的,到底还是她跟她的儿子。
她慢慢地收了信,收进了怀中。
第386章 自欺欺人
一如昔年,她从兄长手中接过它,面上泛起红云,下意识将它贴近自己的心口,仿佛上头还残留着写信者的温度。
冷的信,写信的那颗心却一定是火热而滚烫的。
她一直这般认定,一直将这样的念头放在心间藏了多年。日复一日,叫她只要一想起便觉心头一阵暖意融融,哪怕身处隆冬,亦不觉得冷。她靠着这份暖意,孤独寂寞地活到了现在。
燕景同万几道是少年挚友,二人彼时皆正值热血满腔的年纪,脾xing相投,素来jiāo好。加之燕景没有兄弟,便更是同万几道亲如手足一般。这样的他,小万氏自然一早便知道。
她亦偷偷看过他,躲在僻静之处,像一只偶然路过的惊鹿,得见清泉淙淙,一见之下,不舍挪动脚步,甚至不忍移开视线。即便多年后的今天,她再想起初见燕景的那一刻,也仍旧心中一震。
那大抵,便是所谓的一见倾心。
当时她虽少年老成,xing子娴静,平素更是寡言少语,可她的确也只是个qíng窦初开的少女。
燕景生得一副好皮相不提,出身也好,自个儿也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以当时的她私心看来,他可比兄长还要厉害上许多。陌上少年人如玉,她见过之后,那个身影便深深地镂刻在了她的心上,时时冒出来,叫她心头苏麻,隐隐欢喜。
她一贯瞧不上长姐的xing子跟行事做派。故而自己始终谨守矜持二字,虽对燕景颇有好感,也只敢憋在心里。连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婆子,也是半个字不能提起。
直到燕景胆大,托了万几道给她带了信。
她道他轻浮孟làng,可心里却雀跃不已,欢喜之qíng难以抑制,将她的眼角眉梢都渲染成了一片绯色。她素日只知兄长跟燕景jiāo好,却不知他们之间竟已好到了这般地步。连这样的信,也敢帮着递送。
小万氏仍记得。那也是兄长第一次同自己用那般亲近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
家中诸人皆喜欢长姐多过她,兄长也从不例外。她撞见兄长跟姐姐说话多回,亲耳听过,亲眼见过。跟姐姐说话时。兄长的表qíng里会qíng不自禁地流露出宠溺来,说话的语气也像是沾了蜜,口吻亲近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