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淡的声音有些不稳,飘飘渺渺的,有些坚定,却也有些犹豫,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却仍然期望有人站出来反对……
岳行文抬起头,“这事她必须知道……等她病好了之后。”
李谔突然发了怒,将chuáng头上摆着的茶壶茶杯一扫到地上,大声怒道:“本小候爷说不需……”
“必须……”
“不需……”
“必须!”
“啊,不需……”
“必须……”
“丝,不需……”
“必须……”
……
终于,在两人将那两个没营养却代表各自最坚定立场的字眼重复了上百次之后,岳行文结束了他第一次医治,为李谔清理了腐ròu和脓血。
李谔脸色苍白如纸,两鬓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岳行文坐在桌前开了写了药方,将李江招来,让他即刻去药房抓药。
李江领命而去,岳行文起了身子,“小候爷的伤势很重,岳某先用些药物控制伤口的恶化,至于下一步的医治,我已派人去寻家师容老太医的下落,想必不日便有消息……家师对治疗烧伤甚有心得,与家师一同为小候爷医治,必能保小候爷行动无碍……”
李谔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本小候爷一向不喜欢你……”
岳行文停了下来,静静的立着,突然,轻笑一声,“彼比,彼比,岳某看小候爷也不怎顺眼……”
说罢,挑帘便出去了。
把个李谔气得直愣愣的盯着打着晃的门帘,坐在chuáng上直喘粗气儿。
忽的,门帘又开,岳行文的头探了进来,“不过,岳某还是要谢小候爷对她的救命之恩,维护之义……”
一言未完,李谔抓起chuáng头唯一的杯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掷来,岳行文头一缩,那杯子碰到门帘之上,受阻坠地应声而碎。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一时间只剩下李谔大喘着粗气儿的声音。
“本小候爷的好意,只有她一个人能谢,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替她谢……”
良久,屋内响起这样一句恼怒而又有些孩子气的话。
青篱再次醒来时,已将近子时,杏儿一见她醒来,欢喜的叫道:“岳先生的药真神呢,说小姐子时会醒,就真的这会子醒了。……小姐,你可觉得好些了?”
屋内烛火通明,将内室映得明晃晃的。
青篱半靠在chuáng头,透过窗子向外张望,“先生可在府里休息?”
柳儿脸上神色一暗。qiáng打着笑脸道:“小姐身上不好,岳先生去寻些药材来,这会子未在府中……”
青篱点点头,不言语。
杏儿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她接在手中好半天,即不喝,也不看,只是用细嫩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那日滂沱的大雨,漫天白花花的雨帘雨雾,如末日般的电闪雷鸣与风的怒吼,以及昏倒之前那异常明亮刺眼的白光和那一抹皮ròu烧焦的味道……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酒杯,仿佛要捏出水来,将自己一脚踢开的人是谁?那将自己抱住的人又是谁?
杏儿与柳儿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垂首,静静的站在一旁。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青篱听出是胡流风的声音,朝着杏儿道:“去请胡公子进来……”
杏儿不qíng愿的一撇嘴,“小姐,这都快子时了……”
剩下的半截话,被青篱凛然一撇,吓得咽到肚子里去了。
胡流风进来的时候,青篱神色淡然的斜靠在chuáng头,大半个身子隐在纱帐之后,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投到帐子上,竟有一种远离尘嚣之感。
听到脚步声,青篱抬起头来,朝着胡流风淡然一笑,“我还真是个麻烦!”
胡流风低头一笑,并不接话。
青篱将身子坐正,目光投向忽明忽灭的烛火,“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流风在椅子上坐定,也盯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才将目光转向她,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正如你猜想的那般。那位小候爷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