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不远处悠然自饮的邓禹身上,默默算了一下,他饮下的酒已经是自己的三倍,却是一点醉意没有,刘秀忽的顺着胡须笑道,“子张这般如雷之声,可是又醉了!”
“怎能?臣再饮三天三夜也是醉不了的”,马武摇摇晃晃的离席出列,喝的舌头都大了还说未醉,“臣再敬陛下一杯”,说完自己就先一口gān了。
刘秀也笑着喝下,放下酒盏,看着众人,带着几分怅然和酒意似是玩笑道“当日王贼窜汉,残害官吏百姓,吾兄弟愤而起兵,大汉得蒙诸位才有几日的光复平定,然当日起兵之时吾也并未想过会有今日坐北面南之时,各位呢?若无此番机缘,可有想过自己能得如何爵禄?”
得!戏ròu终于来了,众人还是笑着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能让皇帝满意,满意今日的功爵亦是因为追随的
是他!
“臣年少时曾求学问,可做郡文学博士”
刘秀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是邓禹,且还是一派悠然模样,似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刘秀忍下心中微涩和累积的怒气,微微一笑,调侃道“仲华何以如此谦虚?你是邓氏子,志气行为修整,怎么也能做到州郡之功曹吧?”
哦,原来是要这样说!
“臣可为兵曹”
“臣可为长史”
陆陆续续的也说开了,自然没人会说自己可以封侯拜将。
“臣可为卫将军”,耿弇很是认真的想想说道。
刘秀当真乐了,这位还是依然这般,所有人都往低了说,唯他往实了说,还是这个脾气啊!但心中一个转环之间,刘秀的面孔带了些许认真,“卿依然可为大将军”,出了孝期,自己仍然让他的三个没有侯位的弟弟为中郎将,一门三侯、三中郎将,这般恩宠,耿弇该早就彻底知晓,哪怕边地偶有动dàng、他今生不可能再掌军权,刘秀最是知道他对军事的痴迷,如今依然能这般赤诚,便是刘秀也不能不感慨,自己当日信了耿家终是没有看走眼,耿弇也终是懂了他不愿意他们君臣会到兵戎相见的一天。
耿弇闻言,却也没有推辞谦让,只望着刘秀微微一笑,举起酒盏起敬。
“臣素来武勇,可为军尉督盗贼”
“军尉?子张且莫为盗贼,自己送到亭长手里就不错了”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马武自己也是呵呵直乐,涨红着脸,他爱饮酒,偏逢酒必醉,此时便又开始醉后必备节目,一个一个评说众将之缺点,声音又大,宴席之上便又只剩了他的直断之言,什么吴汉木讷不善言辞,臧宫桀骜不驯,盖延用兵少谋,祭遵太过拘谨,寇恂不讲qíng面,耿弇一脸冰 霜……缺点有大有小,便是郭炜好口腹之yù都说到了,刘秀却是不阻止,淡笑着看着他说,众人有的一笑而过,有的也急红了脸扭了头。便说便饮,终于酩酊大醉,被侍者抬了下去。
一场功臣宴君臣其乐融融,最后被抬出来、扶出来的将领诸侯不下几十位,真真是喝的痛快。只是谁是真醉、谁是假醉、谁是独醒,千年以后说不清楚,便是当事之人自己怕也没那般清楚了。只被抬、被扶、或是自己走上马车的人们,有多少一进去便是挣开了迷醉的眼、一派清醒,琼浆玉液,喝来怎就不是原来的那般滋味了呢?!
而
被人扶着回到皇后寝宫的刘秀,在躺倒榻上的那一刻也挣开了眼,由着郭圣通给他拿着帕子擦拭,半天才道,“你今日见众位侯夫人也累了,坐过来吧”,默默饮下醒酒汤。
“徐老言你不能再喝那许多酒,是我吩咐万松换掉的,文叔可是气我了?”郭圣通又拿起他大手擦gān净,才坐下。
刘秀却是笑着摇摇头,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再沾酒的不过是顾御医令和徐老先生、王松和她而已,他又怎会不知她这也是为了他好,只是到底是遗憾这般的功宴他却连一滴酒都没喝,更是觉得自己当真大不如前、时间紧迫了。
“衡儿受了些热,来贵人告罪退席,不过,刚送来消息用了药已经好转,文叔可放心”
刘秀拉着她手把玩半响,淡淡道“你看着就好”,他知道不少人心中不满,也知道百年之后后人会说他不用功臣、làng费栋梁之才,可是他有他的缘由啊!怎样都是两难……
飘dàng八百年,看过历史变迁,郭圣通方能知晓几分他的想法、他的博弈,看着他陷入思虑的双眼,垂眸,或许他真的早生了几百年,可是又是这样的机遇时代才有他这样的人能一统天下,同样是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