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鬼师,千里追妻[重生]_作者:青茶木(177)

2019-05-18 青茶木

  翎,钟翎的名。

  一番话淡如凉水,还没谈论天气时有起伏。只有叫到“翎翎”时,方有几分温度。

  孙氏倚着监牢的栏杆,几乎要站不稳,宛如枝头被鸟啄烂的残花,“你恨我......”

  洪桢语气淡淡:“我恨所有将他推到深渊的人,你,只是其中一个。”

  孙氏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的,于是跌撞着逼近他几步,声音陡然拔高:

  “所以你就陷害我父亲谋反,把孙家和洪家都拉去陪葬吗?你这么做,你自己也别想独善其身!到了明日午时,咱们都得死,都得死!”

  至此,洪桢终于掀开了眼皮,与之前不同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悔恨。他望着牢外昏烁不明的烛火,幽幽道:

  “我何尝不恨我自己......”

  这话如灰尘一般,被风一吹就散了。

  地牢里湿气重重,空气被水汽压得更沉重了些,呼吸都费着气力。

  脚步声逐渐走近牢门,邵慕白停在门口,透过缝隙往里看,深深作了一揖,道:

  “洪公子,在下有一个忙,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闻声,洪桢徐徐转头,脏污的眉毛一拧,“......你是?”

  地牢最深处的地方是没有灯的,但今日有人探监,衙役便也将墙壁上挂的火把点燃。暗无天日的地方霎时有了光亮,虽不如世家卧房那般灯火通明,甚至有些昏暗,但却让漆黑境地里的物体都有了轮廓,濡湿的地面也因此罩上了一层黄色的光辉,毛绒一般。

  不多时,牢中生起了团团白烟,在烟雾绕缭中,他们看到了钟翎的人生。

  钟翎的父亲是个商人,因为见惯了商场奸诈,所以他不希望儿子从商。于是,钟翎很小便被送去京城第一的书院念书。

  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他经常受人欺凌,左右他不会告状,到夫子面前费半天的工夫只能写两张字条。夫子懒得看,也懒得管。何况钟翎的父亲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跟文雅沾不到半点边,连夫子心里,也是低看钟翎三分的。

  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会在意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奸商的儿子今日又做了些什么。

  有的,只是钟翎袖子上多出来的墨点子,或者午饭时菜里面扒出来的碎石头。对这些,钟翎倒是不怎么放心上,他家中优渥,衣裳脏了可以换新的,饭里有东西也可以重买一份,反正他父亲什么都没有,除了钱。

  但时间一久,他还是低估了十几岁男孩的恶劣程度,他们开始动他喜欢的东西——书。

  钟翎极爱看书,因为他不能说话,也不善交际,书卷可以给他描绘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可以让他感受到人情冷暖,体会到他从未体会过的境界和情感。

  其他东西他可以不在乎,独独除了书。

  那时印刷术还不是很发达,市面上的书本大多都是手抄的,许多都只有一两本,被喜欢珍藏的文人藏在家中,有钱也买不到。

  所以,钟翎是爱书如命的人。

  而正正因为这一点,欺凌他的同窗便也抓到小辫子一般,有了新的整蛊他的法子。

  他们喜欢散学之后,将钟翎的书扔来扔去。刚开始只是夫子上课的课本,后来发展成钟翎收藏在床铺底下的传记——那是他翻阅都要小心翼翼的宝贝。

  钟翎个子小,抢不到,只能从这边跑到那边,每次跳起来以为能摸到书本的边了,转眼间却到了另一人手里。

  嬉弄,嘲笑,每个声音都如一根一根冒着白光的针,往他心里最痛处扎去。他觉得他好像脱光了站在人群中一样,像一个怪物似的被耻笑。

  他每每都眼睛很酸,但只能忍着不哭,因为眼泪一流下来,他们肯定又变本加厉了。

  有次父亲来看他,他说他不想念书了,想回家。父亲却语重心长问:

  “翎儿,你知道为何咱们家财万贯,外面的人却仍然看不起咱们吗?”

  钟翎摇头。

  “因为爹爹我大字不识一个,只认得账本和银子。所以,那些与爹爹结交的,口头上都客客气气的,心里却是连白眼都不屑给我的。他们心里想什么,爹爹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想,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臭显摆什么?等到生意赔本的那一天,才有你们好受的......

  他们会这样想。并且就两手叉腰,等着看爹爹生意赔钱的那一天。到那时,这些因着钱财和关系来结交我的人,转眼都会装作不认识。没有人会看得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