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鬼师,千里追妻[重生]_作者:青茶木(183)

2019-05-18 青茶木

  所有人都以为钟翎杀了小不点,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其实,他们应该去抓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揪着他这代罪羔羊不放。他死了,只能泄去孙氏的心头之恨,不能给小不点报仇。

  可怜钟翎一直在想,那凶手是何方贼人,为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是不是洪桢得罪了仇家,才招来这等血光之灾。

  小不点那样小,那样可爱,被人溺死的时候,他该多无助。

  钟翎日夜难安,时常梦到小不点在水里挣扎,不停地喊“翎叔叔救我”。

  是他把小不点弄丢的,如果没有他,小不点不会跟着他出来,也不会给那些人以可乘之机。

  他有罪,这不可否认。

  但洪桢误会他杀死了他的孩子,这让他很难过。难过到,呼吸时气管都会被刺痛。

  靠习字为生的钟翎,有口不能言的钟翎,失去了两只手掌。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尽管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半句。父亲为了照顾他,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从京城搬到宜顺,拖着五十岁的身子去河边的码头干苦力,一面给钟翎买药一面攒钱。等到终于攒够了,他便联系了生意场上的老朋友,想一起去做一些木头生意。

  他说:“翎儿,这笔买卖成了,你下半年的药就有着落了。爹只去两个月,很快就回来。两个月后的初九,到城门口来接爹。”

  但好巧不巧,这笔买卖又黄了。跟之前一样,所有货物沉船河中。更悲惨的是,这次,钟翎的父亲也在商船中。他不用赔钱了,因为人已经没了。

  至此,钟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人做了手脚。

  初九那天,他等来了一百两的赔款。说是大老板可怜钟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个哑巴儿子,所以比平常的工人多赔了二十两。

  钟翎用两条没有手掌的手臂托着那只包袱,一下子只觉得天都暗了。他觉得父亲的死断然有阴谋,于是他击鼓鸣冤,拿不起鼓槌,他就用包裹着纱布的断手一遍一遍地敲。

  咚!咚!咚!

  他要将所有的冤屈都呈上去,就算他双手被砍是遇人不淑罪有应得,但父亲一生没做过错事,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去。

  但当县太爷问他“击鼓所鸣何冤”时,他又一下子堕入地狱了——他一个哑巴,来伸什么冤?

  县太爷说,“那你写下来吧。”

  他只有垂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发呆——他的手,就是眼前这位县太爷下令砍的,能不能写字,他不清楚吗?

  他没办法,只得去街头找秀才代笔。

  秀才问:“你要写什么?”

  他说不出来话,不知道怎么办,但又清楚不能一直那样呆着坐以待毙。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地徘徊,活脱脱一个疯子。

  他心急如焚。

  最后只能不断大张着嘴巴,无声痛喊“救我爹!救我爹!”

  但这秀才不是洪桢,读不懂他的话。

  不过......洪桢许久之前就已经不懂他了。

  再没人能懂他了。

  他,钟翎,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他撑在秀才的桌上痛哭,不停地用力嘶吼,却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风沙呼啸洞穴的沙哑的声音。

  末了,秀才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便报了官,捕快的佩刀一横,将他押进了大牢。

  钟翎一个人缩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抱膝靠墙,望着从天窗照进来的乳白月光,只觉得都是灰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知道了钟翎是个书法家,也知道了他是个杀人犯,更知道,他现在是个疯子。

  那之后,走在路上开始有人冲他扔烂菜叶,说他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是因果报应,是活该。

  那一百两银子,钟翎一分都没有花,全部当香油钱捐给了寺庙。

  他对着金光闪闪的佛像虔诚跪下,默默问:

  “佛祖,我明明生在人间,却为何置身地狱?”

  佛祖没有答他。

  那年,宜顺县下了很大的雪,钟翎拜过佛祖之后,在庙门口站了许久,不一会儿就被盖了满头的白,跟雪地融城一体。

  他仰头,望着打着旋飘零的雪花,再吟不出风花雪月的优雅诗句,反而只觉得可笑。

  古人说,平冤昭雪,如今雪落三尺,天地茫白,却无人理会他这份冤屈。

  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他,相信他没有杀人,相信他父亲遭人陷害,相信他不会去伤害自己放在心里深深爱着的人。他就偃旗息鼓,再不去伸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