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人?”
我也不抬头,只在他胸口用手指画着圈。
“别闹。”他伸手捉住我的手指,“问你话呢?”
“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还记得我背上的那些鞭痕吗?”
本来他不满我的岔开话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听到我提起鞭伤,便止住了,点点头。
“我十四岁就坐上了弑盟的第一杀手的位子,是有原因的。在我之前,弑盟的第一杀手一直是FR1016,”我半眯着眼,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有着一头金色波làng长发,天空色眼睛的美丽女子,“她给自己起名字叫Blanche,这个名字在法语里是白色,纯洁的意思。好笑吧?她一个活在黑暗里,满手血腥的杀手,偏偏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她的身手很好,远远的超过了盟里其他杀手。她喜欢在朦胧的暮色中,轻轻的拨弄着金色的竖琴。她说,竖琴是天使垂下的金发。我说,我看不见天使的头发是什么色,倒是你的头发是金色,可惜你不是天使。她叹息,我们都在追求一种东西,我们都在拼于宿命的轮回,那是一种痛苦的蜕变,就像一次疼痛的迷航在煎熬流离里盲目碰撞,彼岸——一个渴望、遥远又纠葛着恐惧的词语,忍受寂寞孤独、痛裂身心的炼狱。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我说,我不知道,这是老骅给我起的,我觉得挺好,恶魔的温柔,看见我就等于踏上了huáng泉之路,很形象。她问我,我教你弹竖琴吧?我回答,你还不如把你那一身功夫都教给我!她说,你和我一样,都不属于这里。
她说出了和老骅一样的话,可是,我不属于这里,又属于哪里呢?我早已深陷其中。
如我所愿,她将一身的功夫都教给了我,我也学会了弹奏竖琴。弹奏时我并没有抚弄天使金发的感觉,只是喜欢将琴拥在怀里弹奏的感觉,似乎终于可以拥有了一件什么东西的感觉,弹奏中我和竖琴静静地拥抱着,依偎着,我再也不用孤独。
“在我十三岁那年,她为了一个男子,脱离了弑盟。离心蛊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们弑盟的人从来不用对背叛或逃离盟中的人进行追杀,因为他们不是生生地痛死,就是受不了蛊毒发作的痛老老实实地回来,受死,或者继续为弑盟效命。
可是她整整坚持了一年,没有死,也没有回来,和她的爱人一起好好的活着。盟主最终还是下了诛杀令,我和弑盟另外六个杀手被派了过去。她看到我们的时候很平静,只是请求我放了她的爱人。我放了。然后回盟里领了罚。”
“这就是那鞭伤的由来?”
“不是。”我摇摇头,“鞭子那么小的惩罚,对于违抗盟主命令的这种大罪怎么会够?盟主催动了蛊毒,我在地上滚动着哀嚎了一晚上。”胤禛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可是我并没有后悔。Blanche必须死,可是我起码完成她临死前的愿望。于是我一跃成为盟里的第一杀手。两年后,一次任务我又去了法国,我想起了Blanche深爱的那个男人,于是打算顺便去看看他。”
见我突然不说话,胤禛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苦笑着,“还能是什么,我看到了那个男人,和她的妻子,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面。那个孩子一岁多,说明那个男人几乎是在Blanche死后没多久立刻就娶了这个妻子。亏Blanche一腔深qíng,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保住他的xing命下跪求我们放过他。而他呢,却连哀悼她的时间都没有留,马上把她抛到了脑后,娶了另外一个女人。于是,我把他们都杀了,他,他的妻子,还有他们一岁的儿子,一个也没有留。可笑的是,他知道了原因后,居然也跟我下跪,请求我放过他的家人。可笑。Blanche为了他下跪,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下跪。我以为这次回到了盟里又会不得善了,谁知盟主知道了事实以后,居然没有难为我,只让我去领了一顿鞭子。这就是我身上鞭伤的由来。”
“……你讲这个故事,目的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我替Blanche不平,她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他却转眼就把她忘了,他辜负了她,就该死。可是最近我却疑惑了,如果是Blanche,她会希望我这么做吗?她那么爱他,不舍的他死,宁愿卑微的下跪祈求。那时她就是知道的吧,死去的人会被活着的人遗忘到脑后,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一定希望他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