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抬头看见云鬟,那笑便微微地敛了敛,继而仍若无其事地道:“既然如此,以后就拜托陈掌柜了。”
那陈掌柜亦满面笑容,同他拱了拱手。
徐沉舟一直送到楼梯口,又抬眼往楼下打量了会子,才转身回来。
云鬟也做了个揖:“徐爷。”
徐沉舟咳嗽了声,面上虽然带笑,却并不似昔日那样轻佻之意,道:“你今儿如何有空来了?”
他也并不请云鬟入内,只站在这二楼的栏杆前,回头看她。
云鬟见他这番做派,心头越发一沉。
云鬟便道:“听闻徐爷先前出城去了?这是要……改邪归正,接手徐家的生意了么?”
徐沉舟仰头笑了两声,那笑里却透着几分谨慎之意,道:“不知你看见我如此,是怎么想法儿?”
云鬟道:“làng子回头,可喜可贺。”
徐沉舟淡淡一笑,垂眸看着手上的一个玉戒,忽然道:“说罢,你今儿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这会儿楼下人来人往,人影憧憧,云鬟也走到栏杆前,垂眸往下看去,确信她并没有看见那个让她心生忌惮的身影。
然而,纵然是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却仍是有些惊澜在不安地涌动。
眼前的人影似乎也都晃乱模糊起来,就如同一团团不太清晰的云雾。
云鬟轻声道:“先前听闻,有人跟徐爷不对,害得徐爷落了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徐爷可知道……是谁所为了么?”
徐沉舟见她问起此事,眼底透出些许笑意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糗事于我而言,自然也是不好多提的。你如何偏来揭人疮疤呢?”
云鬟转头看向徐沉舟:“徐爷知道是何人下手?”
徐沉舟缓缓地吁了口气,道:“那个人不曾露面儿,但是我自然能猜得到。”
云鬟道:“那人是谁?”
徐沉舟不答,微微转头,垂了眼皮儿,此刻,面上的笑意已经dàng然无存,落了难得地一抹凝重。
只听他徐沉舟低低说道:“小凤凰,你何必来为难我呢。”
云鬟自不想为难他,甚至不愿再问下去,然而事到如今,回避又能怎么样?
若是她永远都一无所知,倒也使得,可偏偏……
这一个月来的种种qíng形,忽然从心底闪现。原本并没往那上头去想,可一旦想起来,便似有惊涛拍岸。
云鬟禁不住抬手,将栏杆牢牢握紧,道:“那人是谁?”
徐沉舟不答。
云鬟舌尖微涩,道:“莫非他现在……也还在这儿?”
这一句话,说出口比存在心底的滋味儿竟更惊悚万分。
半晌,徐沉舟才慢慢说道:“从在我们府里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历非凡,只是想不到……竟然仍是低估了。你今日既然来问我,自然就是心里有疑惑了。以你的xingqíng为人,一旦生疑,难道还需要从别人口中证实么?你很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云鬟qíng不自禁地倒退一步。
徐沉舟目光转动,终于说道:“还能有谁轻而易举地制住我,还能有谁让我不肯与他为敌。……那个人,自然就是那次你脱口而出叫过的……”
云鬟不等他说完,已经连连倒退两步,最终转过身,匆匆地下楼而去。
旺儿正等在门口,见她脸色大为异样,不知如何,忙上来扶住:“主子?”
徐沉舟转身,目送云鬟踉跄而去,又看了一刻,才自回屋内。
谁知黯黯地才开门,就惊见有一道极挺秀的身影,背对着他,端然坐在门口桌前。
此刻他手中捏着一个茶盅,正举杯浅浅地啜了一口。
徐沉舟脚步一顿,迟疑片刻,却终于仍是走了进来,复将门掩上。
他略有些惊疑地盯着眼前的背影,却仿佛是看着一柄寒光四she的刀刃,眼中忌惮而敬畏。
徐沉舟尚未想好该如何开口,那人却已经出声道:“你方才在外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沉舟不答,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那人低低笑了声,声音里却透着寒意:“你不配。”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徐沉舟说话,连素来久经风làng的脸皮也有些微微泛白:“阁下……就是晏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