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冷眼看着,明白赵宇在安置那些追随他的人,不仅是为了他们日后的生活,大概更重要的是为了他自己心里没有牵挂。这个人以为他给了足够的好处,就不用在心里给对方留下位置了吧?到底是个冷qíng的人。
殿试后,有皇帝招待得中进士的琼林宴,李越纠结了一整天:去还不去?如果不去,他想起叶铭的话,谁都看出来他不再去纠缠陆敏,现在陆敏得了状元,自己都不去恭喜一声,是不是显得小气了?不能成恋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可如果去,因为他对陆敏算是一见钟qíng,一直存着追求的意思去接近陆敏,要是要他作为一般朋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陆敏相处。自己对陆敏未泯的qíng意,是不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到了傍晚,他还在屋里来回计较,赵宇一步进屋,开始脱衣服。自从回了临安,赵宇的皇袍比以前多了,他还是不要人来服侍,只在寝宫里设了衣厨,里面挂了他的衣服。赵宇打开衣橱,一件件拿出来比划,问李越:“你看这件怎么样?……这件有不同吗?……这件?他们怎么不做几种不同式样或者颜色的?都是一个调调……”
李越有些不耐烦:“皇袍还能是什么样?不都得是huáng的颜色吗?除了正式场合是黑的……”
赵宇扬眉:“你正有脾气呢,是吧?你怎么还不穿上件好衣服?这样也许能让你快乐些。我听孙小官人说给你做了十来件,你有好几件新的在这里挂着呢。颜色也比我的多……”
李越皱眉:“我还没决定去不去呢?”
赵宇哦一声,开始穿选好的一件丝绸长衫,上面龙啊凤的绣了满身,他随意地说:“看来我们的想法总是不同的。如果我喜欢上了谁,无论什么结局,只要他能活着,比什么都qiáng,至少能让我见一面……”
来不及体会赵宇言语中的伤感,李越一下子跳起来,对外面大喊:“我要洗澡!” 如果他心里不爱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对陆敏还怀着温qíng,日后假如他回不来了,两个人最后的一面就停留在了那次匆匆的擦身而过上,多少是个遗憾,还是好好见一面吧。
洗浴完回来,赵宇已经走了。李越胡乱选了件淡色的长衫,匆忙间,他来不及给陆敏准备礼物,只好从他给赵宇带的种子里面拿了几颗玫瑰花jú花的种子,用金纸包了,放在怀中的暗兜里。刚要走,阿卓和孙小郎在后宫吃了晚饭回来了,见李越要走,嚷着让李越早点回来,好赶在他们睡觉前讲故事,李越答应了。
他赶到琼林宴的宴会场地时,宴会已经开始了,成桌的新科进士和文武大臣们正在用餐。因为赵宇说不再用阉人,原来从福州回来的太监们主要伺候在后宫的两个皇子和杨妃等嫔妃。在前边照顾赵宇以及宿在宫中的大臣们的是兵士。看守着花园门口的兵士让开,示意李越进去。李越抬头,见远远的赵宇那桌,赵宇身边空了一个座位,另一边是文天祥,那个空位的旁边就是陆敏。李越想到自己过去,一路上多少人得起来行礼,到了桌子那边,还得说多少道歉的话,就头大起来。反正这里看得见他们,李越就坐在了花园门边的一个桌子上。对着桌子上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笑笑,闷头开吃,间或伸头从人群头上看遥遥一眼陆敏。
有一个人笑着说:“这位官人,可是想看看官家?”
另一个说道:“莫急,官家说了,一会儿会轮流给各桌敬酒。”
李越使劲笑笑,把碗中剩下的几口饭菜都扒拉进嘴,然后咀嚼五十次,因为他听说这样就能传送足够的血液进大脑,使头脑清醒。而反过来,人们读书时,总是想吃东西,也许大脑就像跑的马要吃糙一样,需要血液。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有人发笑道:“可是饭中有糙?”
李越也不说话,只闭嘴嚼着。有人问:“这位官人可是进士?”李越摇头,又有人问:“可是臣子?”李越还是摇头,再有人问:“可是皇亲国戚?”李越继续摇头。众人脸色一变,有人低声说:“是来吃白饭的。”“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官家不用宦官,皇宫里鱼龙混杂!今非昔比啊!”“竟然如此无耻!丢了读书人的脸!”“你因何觉得他是读书人?也许是个街上的混混。”……
李越瞪大眼睛看大家,一副委屈样子。一个人低声说:“官人,看你仪表堂堂,不可放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