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歆离开后,董氏陷入思考。这一下,不担心张氏心不向着阿启了。阿启这么捧在心口护着捂着,就是块石头,也会暖起来,何况是个经历过人间冷暖聪慧女子。这是好事,却也可能孕育着新问题。
当初,她以程四偏爱庶子,无故责打嫡子为由,bī着程四将程启程放财产分割出来。其时,两个孩子都小,程四jiāo出来资产,说是一人一份,都在董氏手上,至今也没有真分开。
这些年,经营得法,出息不错,母子几个又不爱奢华làng费,应付日常开支,尚有结余,都被董氏买了田地,所值增长了一倍多。然而这部分,比起出海贸易所得还是小头。
自从程启接手两艘船,跑起生意,程四在旁指点,却已不分收成。船是董氏,所得二成归她,其余程启与程放平分。
需要妥协让利时候,程启拿出来让是自己那四分利,该给母亲弟弟,一分不少。这些年,程启辛苦跑腿,出生入死,亲历亲为,给自己挣钱,远不如给弟弟挣钱多。其中种种,程放知道,却未必知道清楚详尽。
程启是大哥,主动这么做,让她做母亲很欣慰。程启一直没有家室,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她手上还有一大笔资财,将来要分给兄弟两个,到时候总不会让程启吃亏。
可如今,程启娶了妻子,还是个很有能力妻子,事qíng变得不一样。
董氏了解长媳xing子,不爱占便宜,也不肯吃亏。她若还没把阿启放进心里,不会关心阿启财政。可一旦有了夫妻一体意识,她就会关心阿启各个方面,不会喜欢自己男人被人“占便宜”。
阿启给她讲将跑船贸易,多半被她听出了些什么。她自持身份,不会贸然gān涉,可已经打定主意新开生意不让人分去一杯羹。芥蒂已生,即使不说出来,行为中也会带出来,长期下去,必会影响兄弟感qíng。
阿启心眼憨实,能娶到个真心对他好jīng明妻子,是好事。董氏不怪罪张歆私心,她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过来。
程老太爷临终前给儿子们分家。除了庶出老三分了出去,其余三个只在名义上分开财产,实际上都抓在老夫人手上。老夫人喜团圆,好抓权。三兄弟住在一个大院,吃在一口锅,从同一个账房支钱花。
分家前,程四做生意从公中拿了本钱,所得也尽归公中。分家时,大房长子长孙,有功名,有官职,二房该承继叔叔那份,四房媳妇嫁妆多,又会做生意,分来分去,四房分得最少。董氏不痛快。
大房出仕做官,一无qiáng硬靠山,二来才具平平,俸禄微薄,要好名声,手不敢伸长,根本入不敷出。婆婆高兴贴补,觉得长子给家里争了光,有前途。二房大手大脚,胡乱折腾,总伸手要钱。婆婆有心补偿,愿意给。
婆婆能给得痛快给得大方,是因为她还有一个会做生意会挣钱小儿子。小儿媳嫁妆丰厚,又会理财,还不乱花钱,四房倒是最不需要用钱,最不必给钱。程四辛苦奔走,夫妻常常别离,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董氏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当程四说起想要自己买船出海贸易,她立刻赞成。二房阻止,婆婆犹豫,不肯出钱。她立刻将嫁妆首饰拿出来,让程四拿去变现买船。这船不用公中钱买,挣钱就没道理归公。
等到大房来信劝说,婆婆想明白,程四已经收了原来生意,专心于四房自己海上贸易。婆婆曾想拿钱去赎她陪嫁首饰,可当日程四就不是当,而是变卖折现,无从赎起。
二房与婆婆出主意,又提出出钱再买一艘船,jiāo给程四经营。程四称货源有限,目前两艘船都用不了。
程四带了苏氏回来。婆婆对她提出两件事,让大房二房出一部分买船钱,参股目前四房独自生意,让程四纳苏氏为妾。她拒绝了一件,答应了一件。
后来,她要程四给儿子分家,这也才把程四那份从婆婆手里分出来。
世上事,有得有失。劳动成果终于归自己,归自己孩子,这些年辛苦忙碌有所值,她过得很舒心。
那时,恨婆婆偏心,觉得不可理喻,如今自己做了婆婆,面临相似问题,有些明白婆婆想法。
长子做官,是给全家人挣体面,挣地位,应该支持。
次子早年出继,没有得到很好教育,xing格能力都有缺陷。这是父母贪心代价。做母亲已经改变不了这个儿子,只能尽量为其打算,让他生活平顺无忧。
次子出继后出生小儿子,早年格外受宠,长大了,不能如父母期盼读书上进,偏会挣钱,合该拿钱给母亲或支持或补偿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