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昱很快被流放。
时隔两个月,她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在给一个小姑娘买发簪。
那小姑娘十三四岁,很甜美。
他从来没有给殷昭买过发簪。
不但没有买过发簪,简直连什么东西也没买过。
殷昭走过去,伸手拿起他们挑选的一枝簪来看了看,确切地说是支华胜。做工挺jīng致的,款式也好看。目测价格应该不便宜。比这更好看更贵重的首饰她太多了好么?
可是再多再贵重,也比不上顾盛宗送的。
她把它轻轻放下来,冲那女孩笑了笑,问他道:“你妹妹?”
他双唇翕了下,点头,目光像胶,粘在她身上。
她就知道。“妹妹”这招,还真好使。鲁国公府的姑娘们,她个个都见过好么?
满腔的热qíng都冷下来了。
原来儿女qíng长到头来,这样没意思。
她转过头。信手指了指柜台,跟掌柜的道:“我要那对珍珠珠花。”
付了钱,她拿着珠花出了门。
她也不知道买它做什么。大约就是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是故意走进去的。
两个月没见,物是人非。
“绻绻!”
走上青石板铺成的街,顾盛宗追出来,大声喊她的小名。绻绻是她前世的小名,她只让他一个人这样喊她。
她回了头,微笑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不安地道:“为什么这么久没见到你?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儿,也找不到你——”
她说道,“因为我订亲了。”
他蓦地后退了步。脸上血色退尽。
“当真?”
“当真。”她道。
她一直没跟母妃说这个。
她依然隔三差五的出门,但是出没的地方不再是石矶坊。而是除了石矶坊以外的所有地方。她不觉得哀伤,也不觉得痛苦。因为她觉得,顾盛宗应该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的,既然没喜欢过,那就不存在亏欠,一个人的悲欢,总比两个人的纠葛来得容易了断。
直到那日在永福宫朱廊下,他们面对面遇着了。
鲁国公带他来见太子。
见到她时他的面色很白,而且身形还有些微晃。
她冲他笑了笑,端庄地越过他,要走回凤栖宫。
忽然间她的左臂一紧,被他紧握住了。有武功底子的他力气还是很大的,都把她捏疼了。
鲁国公大惊:“你这是gān什么?还不放开?!”
他眼里有水光,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紧,浑然听不见鲁国公的喝问。“我从来没听说赤阳公主订亲了。你从头至尾隐瞒身份,就是为了愚弄我?”
他喉头滚动,连她都能经由他的手掌感觉到他的微颤。
廊下羽林军走过来。殷昭撇开头,摆了摆手。
但是她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会跟他在这里偶遇。
“我配不上你吗?”他望着她,眼泪落下来。
字字扎心。
殷昭看向鲁国公,鲁国公惶恐地一低头,抬起手刀一下落在他后颈上,他栽倒在地,被鲁国公扛了回去。
殷昭对着空气站了半日,转头被太子夫妇唤到了凤栖宫。
她一点儿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包括她喜欢他,又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太子夫妇目瞪口呆坐在那里,足足有半盏茶的时候没有缓过气。
殷昭很平静地等待接下来该有的惩罚,但她等来的,是太子妃的拥抱。
“是我们错了,把你丢在栖霞殿不闻不问,是我们错了。”
殷昭忽然有些鼻酸,这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拥抱过。她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形单影只,她从来没想过母妃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件事她这边算是过去了,鲁国公府经月不见信息。
她估摸着他应该已经死心了。于是又去石矶坊晃dàng。
才上了街,他从侧边弹出来。像劫匪似的将她两手攥住,拖到旁边石狮子后。依旧憋红了脸,却半日也没说出话来。转眼又低头从怀里摸出只眼熟的发簪,颤着手cha在她髻上。
殷昭像是定在风里。这簪子就是那日在铺子里她拿上手的那只。
她笑了下,望着他瘦削了许多的脸,抬手摸着头上的簪子,“好看吗?”
他点点头,颤着唇。在她发间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