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_作者:篆文(188)

2016-12-06 篆文

  “厂公大人不想听听你的罪状么?”范程忽然出声,止住了容与的脚步。

  转身回顾,只见范程轻蔑的一瞥,翻开手中的奏疏,朗朗念道,“林容与孤负圣恩,忍心欺罔;妄报功次,滥升官职;侵盗钱粮,倾竭府库;排斥良善,引用jian邪;擅作威福,惊疑人心;招纳无藉,同恶相济;jiāo结朋党,紊乱朝政;耗国不仁,窃盗名器。”

  真是yù加之罪,可惜砌词太过,容与按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朗声道,“好!既是弹劾林某,也应该许我辩驳,今日诸位都在场,不如与林某人当面对质一番。”

  范程愣怔了一下,不曾想到他居然有此气魄,倒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巧舌如簧,当即真的和他一条条的对质起来。

  然而诸如侵盗钱粮,擅做威福,招纳无籍,妄报功次等,范程等人皆说不出实际证据。即便如此,他依旧在查无实证的qíng况下,坚持认定容与因要提拔自己的亲信孙传喜进司礼监,故意陷害曾经的秉笔冯瑞,并以此事将他定为排斥良善,引用jian邪。

  分明都是无稽之谈,容与讥诮道,“若林某没记错,范大人是升平三十五年的同进士,那一年殿试之上,大人曾慷慨陈词,说道刑律不公、罗织罪名之恶,当是义正言辞。怎么时过境迁,自己却又重蹈覆辙?怕是官场厮混久了,初心消磨殆尽,也觉得结党站队那一套才最为实用了吧!”

  范程不过区区一介七品官,虽为清流,平日却鲜少有和容与打jiāo道的机会。原以为一个内侍罢了,不过是依仗皇帝宠爱,充其量只是骄横跋扈的无知宵小,却不想他居然言辞犀利,切中要害,且对自己的履历如此熟悉,当是有备而来,心里登时敌意更盛。

  指着jiāo结朋党一条,范程哼笑道,“那么厂公敢说你没有结jiāo党羽?你于阎继登科前便识得他,继而拉拢他攀附于你,从而令他从一个小小学政,一跃而成为督盐转运使,借他之便,你正好可以cao控两淮盐务,进一步掌管天下之税!在京中你与王玥jiāo好,实则为的是他手中兵权。结党营私之心当是昭然若揭!而这些人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为阉党一派也不与清流为伍,实在是可耻!”

  容与心下猛地一震,冲口喝问,“你说什么?和我jiāo好便是,什么?”

  范程颇为得意的审视他,便对他此刻惊愕的表qíng,甚为满意,扬唇笑着,一字一顿的答道,“尔既为阉人,与尔一党,自然便可唤作阉党。”

  这话好似一柄飞来的利箭,直cha容与的喉咙,让他一时结舌语塞。如果说之前他与言官们的对话,尚可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那么此刻他已算清楚知道,在这群人眼里,依然是将他视为低到尘埃里的卑贱之人。

  容与冷笑,索xing也不再说话,保持沉默姿势,任由范程等人继续细数他的种种罪行。直到对方亦无话可说。彼此相顾无言,场面却依旧胶着而诡异。

  打破僵局的,是乘着步辇缓缓而来的秦如臻。轿辇远远停在宫门处,她打发了近身内侍前来相劝。言官们见凤驾亲至,仿佛看到了光明希望一般,忙着对她俯拜叩首,连连恳请皇后向皇上转达他们的谏言。

  秦若臻听内侍描述罢,只是庄重严肃的颌首,旋即令内侍再去传话,命他们不必再此跪候。

  言官们这才渐渐散去,容与无意在此时和秦若臻有任何jiāo流,举步迎上去,微微欠身施礼,只等她先行离开。

  “你还要给他找多少麻烦,你还要他护你护到什么时候?如果我是你,就远离京城,远离他!”

  秦若臻鄙夷的看着他,最后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第80章 廷杖

  皇极门的那一场弹劾风波并没有过去,言官们听闻林容与敢当面质疑,又和给事中范程唇枪舌战一番,言辞间颇具贬损之意,不由大为光火。一时间,清流砥柱好似群qíng激奋,更有不扳倒这当朝jian宦,誓不为官之意。

  接下来一连三日,言官们聚在皇极门外哭谏,打出的口号不外乎清jian佞,务使皇上不为jian人所惑云云。

  沈徽的头疼尚未痊愈,这厢肝火一旺,听闻此事尤觉盛怒。只问容与,“你既已知是罗织罪名,这群人眼里全无君父,如此相bī,该当如何震慑?”

  震慑,不外乎杀人诛心。可弹劾者并非一人,又有法不责众一说,想要诛杀并非易事。何况杀一批,还会有另一批不怕死,且预备万古流芳的“勇士”站出来,舆qíng对他只会更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