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宁注意到我的失神,皱眉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我望着那个匾额,问道:“为什么叫叶心阁?”
或者指心中只有叶儿?够让人动心的涵义。不过我总是下意识地想改变些什么,证明我到这里来,并不是重复叶儿的命运,不论是幸运,还是噩运。
唐逸宁没让我失望,他居然文绉绉地念了一句:“易安居士诗云:叶叶心心,舒卷有余qíng。我偶尔想起,觉得好,就用上了。”
心中竟是一动。
他用这词时,应该是盼着叶儿尚有余qíng,终会回到唐家,回到他安排给她的安乐窝吧?
悄无声息地吸一口气,我笑着曲解:“公子的意思,您虽娶了少夫人,但对叶儿还有一星半点的余qíng?唉,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公子的余qíng会有多深了。”
我说着,满不在乎地踏入阁中,打量阁中颇是jīng致玲珑的布置。
可怜唐逸宁给我这么一说,呆呆地站在那里仰头看那匾额,脸色居然苍白起来,眼底的烦恼和忧伤丝丝缕缕地被chūn日的阳光折she出来,无奈而悲凉。
相隔五百年,我们到底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我不了解叶儿,唐逸宁同样不像是颜翌宁。
如果是颜翌宁,他早该吼我几句,或者qiáng忍着只是瞪我一眼,然后怒冲冲跑出去,砸掉匾额叫人换新的了。
无所谓地笑一笑,我将胸腔间的悲怆硬压下去,bī出几句不成调的哼唱,却再不知自己唱的是什么。
杨轻蕊跟在我身后,纳闷望着我:“叶儿,你不但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像变了一个人。”
我微笑:“我不小心丢掉了原来的世界,自然变了一个人。”
杨轻蕊便不语,只是握住我的手,冉冉转动的淡褐色眼眸,居然盈上了一层轻愁,如水晶中流动的薄薄云絮。
我又微笑。
原来丁绫才是最义气的一个,居然已经护了我两辈子了。
十六儿的白字
找到唐逸宁,在我看来已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不让前世的事重演,我来这一回的目的便达到了。
只等那个火灾之后,如果能保得人人平安,我就是不能回到我的世界去,也大可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
跟这鬼气森森的萦烟共一个丈夫……
还是免了吧!
别说唐逸宁不是颜翌宁,就是他又怎样?
这齐人之福,他想都别想!
更别说让我卷进这让我下辈子都太平不了的妻妾争斗了!
不管唐逸宁曾和叶儿亲近到什么地步,如今我对他视若陌路,可怜这个斯文公子,自然也没法和我太过亲密了。
于是,这晚我的新住处还算清静,唐逸宁和杨轻蕊早早便离开,只留了一个叫十六儿的侍女服侍。
因她在家中排行十六,便被换作了十六儿,据说她原来就和我jiāo好,算是唐逸宁房中比较贴心的大丫头了。
可房中虽清静,我的睡眠却不安宁,甚至比在刘府更不安宁。
这些天我不再做任何关于萦烟经历的梦境,可睡得依旧不踏实,常会一身冷汗惊醒过来,醒后也记不得具体的梦境,只觉阵阵心慌意乱,走投无路的哽咽,久久堵在喉间。
我把这个归结于相隔五百年水土不服,以及那七天噩梦的后遗症。
回到唐府的当天晚上,我居然一夜几次被梦境惊醒,遍体生寒。
隐隐约约,记得梦的轮廓。
不是孤身站在悬崖边,一脚踩空,便是被扔于旷野,寒冷的野风呼号中,只有我自己无助而压抑的哭声,远远近近地,一遍遍在夜色里回旋……
给这么一闹,人就特别没jīng神,睡到九十点左右起chuáng时,还是头晕脑胀,手足阵阵虚软无力,倒与当日和萦烟争夺身体控制权时的疲累很像。
与现代人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古人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
十六儿一边拿来青盐和清水给我洗漱,一边笑道:“姑娘,你可醒了,大公子和杨四小姐可派人过来问了好几次呢,就担心姑娘这些天是不是累坏了。”
我懒洋洋道:“我一向起得晚,习惯了。”
十六儿正为我收拾chuáng铺,闻言手上顿了一顿。
我立刻意识到我现在是明代的叶儿,而不是后世的叶皎,忙笑道:“嗯,是不是我以前起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