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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走时,我的心智一阵迷离,一阵清晰,只是下意识地紧抱住颜翌宁的脖子,偶尔低低地问上一句:“累不累?不然把我放下来走一段。”
“不累。”颜翌宁一边稳稳地踏着山道,一边低笑道:“也不知你天天是怎么养的,吃那么多,还瘦得这样,风儿一chuī都可以飞了!”
我笑了笑,悄悄为他拭拭额上的汗珠,不再说话。
我虽不胖,也不至瘦成他说得那样的瘦骨伶仃。他肯这般劝慰我,自是打定主意背我上山;而现在,也着实不是我逞qiáng的时候。
我绝对不是前世那个柔柔弱弱的叶儿,可我的力气真的在一夕间给这该死的玉镯汲取得一gān二净了。
不想说连累,但我真的很后悔,后悔以前不曾珍惜。
我的爱qíng,我的友qíng,都是这般地弥足珍贵。
丁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颜翌宁后面,还记得向我抱怨:“皎儿,我这鞋是特步的,三百八,这一爬山,寿命至少缩短一个月。你得让颜翌宁打折扣赔我!”
颜翌宁背着我的手臂紧了一紧。
丁绫这家伙xingqíng不比我细致多少,自然又是在玩笑,把颜翌宁当成了冤大头,哄他日后多请几回客罢了。可颜翌宁多半会联想到是自己送的玉镯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更会懊恼不堪。
心中想着,我勉qiáng回驳:“你那什么鞋,这么不经穿?不会是山寨版的吧?”
杨旭笑道:“我有几个朋友在国外,绫子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鞋子,我让人直接从国外寄来,绝对不会有山寨版的充数。”
丁绫眼睛一瞪,这般黑黢黢的夜间,依然看得到圆溜溜的瞳仁明珠般闪亮的光泽:“能不能帮我从国外紧急快递几个人过来?”
“什么人?”
“非山寨版的灵魂师。”
杨旭呛住。
我笑起来,脸颊拂过颜翌宁半长的头发,痒痒的,不觉去摸了一摸,道:“阿宁,你如果留起明代时的长头发,也好看得很。”
颜翌宁不以为意地转动了一下脑袋,话语却极温柔:“哦?改天我叫人拿我照片PS几张明代的服饰给你做电脑桌面好了!”
我哧地一笑:“那也成,不过得把我的头像也放上去,都穿着明代的服饰,看起来双双对对的。便是我不在了,也可以活活气死那个害人的萦烟!”
你竟放火烧死了她!
颜翌宁便不说话,呼吸间似给堵住了什么,很不均匀,脚步却迈得更快了。
我很想找别的话题岔开,逗他欢喜欢喜。转而一想,该面对的,我早晚要面对,他同样早晚要面对,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正黯然地悄悄捏紧颜翌宁的领子时,杨旭忽然莫名其妙地cha了一句:“那样也好。”
嗯?
三人一起抬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杨旭,等待他下一句。
但他居然没再说话,抬头望着远近的森郁山树,竟哼起了歌儿,还是某动画片的主题曲!
丁绫最没耐xing,紧追上前几步,拽了他手臂问道:“什么也好?”
杨旭回头,笑容灿烂:“咦,我有说话么?”
丁绫无语。
颜翌宁也无语。
我望着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叹气,然后侧着脸欣赏山间夜色。
无月的天空,繁星比城市中所见的多多了,洒了一天的碎影,如揉皱了的水般,明明灭灭的晃dàng,泛着微微的光,青涩地笼着远远近近的山,剪出模糊的轮廓,或如孔雀展翼,或如虎踞龙盘,在这样的黑夜和明清时的古墓群联系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悸惧。
如果是以往,我应该也是怕的吧?
但这一刻,我居然很宁静,舒展在颜翌宁肩上的双手凉凉的,半点汗意也无,连心跳都很稳定。
是因为颜翌宁身体传来的热量,还是经历了那般可怕的梦境,已经没什么可以惊吓到我?
雾很薄,树木昏蒙,远远近近汇成一片的虫鸣,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的安谧的乐章,舒融了夜色的沉寂和森然。
我打了个呵欠,微笑。
然后,我看到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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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窜起的火焰燎亮了半个天空,匆促的下人拎了水盆水桶,奔向那个小小的偏院。
海棠落尽,荼蘼乱舞,一阶惨白的萧索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