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着唇,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急淌而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方仲威的面前,“将军,是贱妾该死……”说着,重重磕下头去。一时间,寂静的屋里只听见砰砰砰的接连不断的磕头声。
方仲威眼底暗沉似水,看着柳泽娇纤瘦的身子心里却是复杂难明。他起身走到柳泽娇的跟前,伸出手去yù扶起她,却在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又遽然悬在了空中。
柳泽娇依然叩头不止,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沉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起来说吧。”
说完,又自行退回到自己先前坐过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柳泽娇起身擦gān眼泪,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她顾不得额上的疼痛,静静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贱妾在嫁给将军之前,其实在家里已经议过婚……”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片毅然之色。
方仲威面露诧异,脸上的神色开始缓和下来,他对着柳泽娇先前坐过的椅子努了努嘴,“坐下说吧。”
柳泽娇犹豫一下,轻轻道了声谢,才坐了下来,“那时娘亲和舅母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把我许配给表哥为妻……”她舔了舔gān涩的唇角,“娘亲相中了表哥为人老实,又肯勤奋上进,不到十四就考中了秀才……而舅母一家和表哥一直就很喜欢我,再加上是姻亲,自然是对我们的这桩亲事欢欢喜喜……”她晦涩地道,“一切都商定好了,就等爹爹回来,两家jiāo换更贴,然后给我们成亲……”
说到这里,柳泽娇抬头飞快地看了方仲威一眼,见方仲威面容比方才平和不少,她才又垂下头接着道,“谁知道爹爹回来说他已在前线和老侯爷谈妥了我的婚事……”
说至此处柳泽娇沉默下来。
方仲威心里自是明白,那时父亲在前线领兵打仗,出去勘察地形时被西蒙人包围,他们带的人少,终因寡不敌众,死伤大半……还是柳副将冒着生命的危险,拼死把父亲给救出来的。而父亲为了报答柳副将的救命之恩,为自己求取了他的女儿……
本应是一段佳话,没想到,当中却藏了这么样的一段隐qíng。
柳泽娇静静地坐着,仿佛陷在了以前那段青chūn岁月的美好回忆里。
方仲威又拿起地几上的碧玉扳指,在手里把玩,声音也开始柔和下来,“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跟你父亲好好说说?”他指的是柳泽娇和其表兄huáng玉赞议婚的事。
柳泽娇已经完全沉静下来,看向方仲威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爹爹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他既然答应了老侯爷,就没有能改变的余地……当时母亲哭着求他,他却说,除非他对老侯爷以死谢罪……”她把一双手死死地抓在扶手上,乌木的扶手衬托着她发白的指节,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方仲威目光一沉,扬声对外面吩咐道,“端一盅热茶来。”外面的秀芬应了一声,不一时,就端着一只小巧的乌木莲花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两只盖着盖子的蓝白细瓷茶盏和一只花鸟纹的圆肚茶壶。
她看到柳泽娇额头的一大块红肿,立时愣了一愣,又偷偷瞄了瞄方仲威的脸色,很识相地闭紧嘴巴,轻轻地把茶盏放在二人身边的地几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方仲威指着茶盏,“你先喝一口水……”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所以你们就跟huáng家毁了约?”
柳泽娇轻轻抿了口茶,淡淡地点头,“是的,母亲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对不起舅父一家了……”然后又抬眼看着方仲威,“表哥自那之后,就xingqíng大变……凡是到他们家去提亲的媒人,都被他骂出来了……”越说声音越低。
“那个人命官司,又是怎么回事?”方仲威没有兴趣听她诉表哥的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柳泽娇一怔,停下了话头,想了一想才道,“那是个无赖子弟,他跟表哥在酒楼喝酒起了争执,一时说不过表哥,就把表哥和我当年议婚的旧事嚷了出来,而且话中多有诽谤之意……”她抬头看着方仲威,“将军你也知道,虽是没成的事,但这话也是好说不好听,何况又rǔ及了将军的名声……表哥一气之下,就和他动起手来,结果一失手把那个人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