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_作者:鱼丸和粗面(102)

  捏紧帕子,因她面对县丞,故而无法看到背后之事。凝耳倾听,县丞惊堂木落下,背后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窜到她面前。

  “参见大人。”

  带刀的影子当是穆然,余下那人应该就是县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仵作大人。

  死者为大,于前朝仵作乃微末存在,一般由贱民担任。大越太祖打破这一陋习,初时民间还不愿,直到宫中太医破获百年悬案之事传遍天朝,民间才得以对此改观。

  以此为起点,仵作多由医者担当。本县仵作不外如是,只是近年风调雨顺治下太平,少有命案发生,是以众人对仵作并不熟悉。

  “烦请两位姑娘jiāo出帕子。”

  仵作开口,宜悠便知他索要的乃是她手中元帕。至于沈福爱,则应是她亲身携带,自身绣制的帕子。

  将帕子jiāo由穆然,她方才看到仵作原貌。这一看,她却是把悬在半空的心揣回腹中。仵作不是旁人,正是每日要来买包子的一位老主顾。因其极为喜爱自家包子,甚至将一块碎银jiāo由她挂账,每日取ròu包若gān,所需钱币尽数从中扣除。

  两家并无龃龉,他定能秉公处事。而她要的,也只是这秉公的态度。

  仵作自认识这母女二人,也对沈家之事略有耳闻。接过两方帕子,本以为十拿九稳,看后他却皱起眉。

  原因无它,此两方帕子绣工,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斟酌片刻,他道出实言:“元帕与手帕并非一人之物。药粉年岁已久,药xing尽失,此刻倒是不好说。”

  满堂哗然,宜悠眉头蹙起。离东川事发已过三月,沈福爱当年相关嫁妆定早已销毁,布料已无法查证。前世程氏哭诉如今历历在目,且沈家村种种也均能作证,元帕绝无问题。那如今,这问题只能处在沈福爱随身携带之物上。

  大越女子皆有一双巧手,农家所用之物大多出自主妇之手。且女儿家最为注重名节,贴身之物一般不会外流。是以如今一时半刻,她竟想不出缘由。

  比起她的惆怅,本惧怕的沈福爱,如今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光天化日之下,这对母女yīn谋被拆穿,当真是老天开眼。

  李氏着急:“仵作大人因何得出此结论?”

  沈福爱走过来,肥硕的身躯傲视李氏:“清者自清,你母女德行败坏,于家中兴风作làng便也罢了。如今竟敢公然欺瞒县丞大人,好在大人明察秋毫,终让yīn谋无所遁形。

  大人乃包青天转世,还请为民妇做主。”

  一口气吐出此言,再看那母女yīn沉出水的面色,她只觉痛快非常。这对母女,竟敢揭穿她所做之事,当真是可恶至极。得亏她沈福爱洪福齐天,才令其自食恶果。

  县衙之外围观者中妇人为多数,众人观李氏年过而立,依旧身姿窈窕,早就有不平之心,此刻更是七嘴八舌。

  “看她那样也知是不守妇道之人。”

  “母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定是受不得田间劳作之苦,好逸恶劳,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是以诬陷娘家小姑。”

  有亲近沈家者,此刻亦是不遗余力的抹黑:“听闻那姑娘年岁不大,已知陷害堂妹。幸而县丞夫人为人宽厚,沈家四姑娘反而保全富贵。”

  “这是何事?”

  那人详细讲解起来,隐去四丫陷害宜悠之事,只讲后半部分。闻者同仇敌忾:“真真是最毒妇人心,程家媳妇心宽体胖,一见就是宽厚之相。此次吴琼阁之事,定是那母女陷害为之。”

  常言道三名女人顶一群鸭子,如今一群女人嘀咕起来,响声震天。偏生声音各具特色,传入堂内一清二楚。

  沈福爱红了眼,面对众人唱念做打:“还是县城众人聪明,得亏大家明察秋毫。姑侄一场,我终觉退一步海阔天空,以此劝说相公与二哥放过他母女。未曾想,两人竟是变本加厉。”

  经众人美化,沈福爱那一身肥膘便成憨厚之态。如今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众人更是确信。因着衙役看守,他们难等县衙,只得把愤怒化为眼刀。

  宜悠前世早已习惯眼刀,此刻她退后一步挡在李氏身后,蹙起眉想着其中偏差。没等她理顺思路,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妹,二哥遍寻不到,原来你竟在县衙。”

  兄妹团圆自是掩面哭泣,沈福海将妹妹护在身后,得县令同意后登堂,朝众人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