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被那人狠狠诅咒。
不得好死也好,天打雷劈也罢。
他想起了那段树gān。
那树,便是被雷劈的。残gān,他亲手砍的。
劈成那样子,再烧死,也是好的。
好过被那人冷冷淡淡几个字定论,而后抛却脑后。
无qíng、无心、不忠、不义。
他知道自己全占了。
那人在树gān上种出来的蘑菇,煮了jī,晚饭刚刚落进他肚子里。
头一次,他发觉,身体腰腹之中,有什么,硬硬的,一块块的,无法消化。
地上月影一分分地移。
他看着那人。
他这一年的命,本来就是那人捡来的。
还给好好护了,宠着溺着,里里外外换出来了。
没错,虽说那人力气没他大,做事没他麻利,可偏偏,是那人护的他,宠的他。
那人说过,他在他心里。
那人也说过,仇人是要扔出去的。
都是在那人哥哥坟前,和平使聊起来时候带了笑意说的。
他在园子门口,和平使的两个侍卫面对面站着,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今晚还在那人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古古怪怪偏偏又都很有用的点子冒个不停的心里。
明天,就会被扔出去了。
扔到冰冰凉凉的外面去了。
他知道,他主子一到,他马上,会被吩咐去出任务。
死路一条的任务。
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捡了他了。
他右掌心贴上那人左腰后大xué。
那人身子底子不好,老郎中说了,偏寒偏虚。
光xing子硬朗,总是不够的。
没学心法的人真气在身觉不出什么,会慢慢散去。
可五年的,好歹也能撑上一两年。
自己过了明天再无明天……
那人,再找个暖炉,一定不难。番外俯瞰乌云雷电
他身上带了左胸及腹新挣裂的旧伤一道,拔箭未愈的伤三处,大小伤无数处,正一路翻山,挑荒无人迹的林子往东去。
他自然是要死的。
可他……
想去一个地方死。
回那里去死。
那人教他的里头,有一个词,叫落叶归根……
他要,回家里去死。
那人待他极好的。
他懂的。
那大半年里,顿顿饭是那人做的。可那人从没有杀过jī鸭兔子,连活鱼都大多他剖的。
那样一个人,对他举匕相向。
要给他个gān脆。
为了教他少受些苦头。
他,难为那人了。
他负那人在先,偏偏那人还是……
后来,他又要了那人身子
还、还食言于那人……
他不……他……
以后么,不会了。
因为……
那人不要他了。
眼下,那人既已经平安,他也就……
没什么挂念了。
天公不作美,乌云黑压压欺下来。
而后豆子大的水点一阵,打到糙木上,接着就是瓢泼大雨。
他依旧一步一步趟着深糙走着。
翻过这座高山,前头以前和那人打猎来过。
再走两座矮坡,就是那里了。
不晓得,不晓得那里……
一道落地雷打在他左边侧下几里外一颗大树上。
秋冬难得的雷雨,很大,很冷。
他顿了顿,远远看了眼那边。
而后继续走。
那人种的东西,开的田和塘,起的楼,还在不。
他死之前,或许可以先看一遍。
他一步步渐渐入了浓浓的雾气,伸手难见无指。
与他而言,看不清依旧可以走,所以,继续往上。
他身后的云海里,雷电翻鸣,倒也不是刻意恐吓无视它们,跌跌撞撞径自前行的微小生物。
那是天然如此的威力。
不知走了多久,云雾渐渐淡了,雨声也慢慢小了。
他浑身湿透,举步已然艰难,并无察觉。
直到眼前忽然一片豁朗,竟是一大块岩石地,没有什么高大树木遮蔽,零零散散几颗瘦松的杂石地。
他抬头一望,无边的湛蓝天。
耳中尤听得大雨雷电之声,他循声往出声处看去。
坡下几里外,乌压压的厚厚云层一望无际,翻滚,啸腾,间或一道刺目闪电划破,几乎同时,紧接着就是一声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