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抬头,被半空的阳光耀了眼。
上头的艳阳天,几朵小小轻轻的白云漂着。
下头的乌云雷电,狂bào肆nüè,翻滚不休。
他想起那人说的话来。
那时他还……那人用力护他……对他好……他……他还没有被那人扔出来。
眸中一酸一痛,他紧闭上眼,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那人把串着这个的线一咬而断,将石头扔入溪水时的绝然,尤在眼前。
他跟在那人后,不敢显身,只能回头再去找。
好在他看清了落点,从原地往下游细细寻,花了几天,总算找到。
那人说过,不会再放他走。
他却……却……
他记得清楚,那人说自己打不过他,说若他主子另有任务派他,他得把命留下,亲手jiāo到那人手里。
他应了的。
应了的。
所以,这条命该jiāo到那人手里……
虽说迟了……
那人……那人还是……
会收的罢?
他猛然转身朝西边看去,眼里流过一线光华。
伫立片刻,他朝原来的方向,重新上路。
番外知道,不知道
他......知道的。
那人其实也、也......
庆筵上,那人心qíng很好,被酒意熏柔的眸子,带了薄薄水汽,清亮清亮的,长指捏了竹露玉盏,斜斜侧支了一肘倚着腮,偶尔沾唇啜饮一小口,略歪了头,半眯着眼看那歌舞琴姬,时不时轻轻低赞一声——哇......!——素手,纤纤。
那人嘀咕。
他垂眼看看自己的手,掌指细疤遍布,皮肤粗糙黝黑。
偷偷放到案下膝上,忍不住攥紧,却握拢了满手的老茧子。
——凝脂,如玉......嗯,水嫩......嗯,弹弹......那人小小打了个咯,拈了颗葡萄,一边剥,一边瞅瞅厅中美姬,一边捏捏指尖果子,一边感叹。他接了同僚的劝酒,一饮而尽,手背不着痕迹地擦过自己的脸颊。
gān......而且......他、他......他不想听到的。
奈何奈何,满厅喧杂里,他偏偏知道,那人微启的唇,近乎无声的,说的什么。所以说,所以......他知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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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雪,敬酒往来......
——没完没了!他闷闷看着杯中酒,映了几分雪光几丝月色,竟是朦胧晶莹。好似那人眼里影影绰绰映着舞女琴姬时的水光潋滟。
一哽气,一抬腕,一仰脖,一口gān掉一杯。
正要再倒,却听得扑通一声,抬眼一看,那人正得意洋洋令人扶了习风下去。
又倒了一个?
下个该谁呢......他环顾席周,后知后觉发现只余自己。
再看那人,正笑眯眯歪着脑袋定定瞅着他。
一时怔愣。
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那人剥了个gāngān净净,丢到了温池里。
窗轩密密,将袅袅水雾聚在一室之内。他蜷了蜷身,灯火下,清清澈澈的水里,顿感无地自容的尴尬局促,眼前晃来晃去的凝脂如玉,chuī弹可破......
他......他、他他......
早知道他就该一班师回朝便去花楼暗访找些当用的药泥好好打理打理......胡思乱想里,那人已经利利索索洗完他又洗了自己。
裹了净衣,穿过暖廊。
他他、他......他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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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炉,老童虎,去岁酒。
他急,那人确一点也不急。
“长年在外,风沙里来去,难免老得快。”那人心疼地chuīchuī涂完的一手,又抓起他另一个手,“老得快且不管,这摸样可不行——”
左手被那人举到他自己鼻尖。他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些,然后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疮痍。
“喏,竟都冻疮了......嗝......哼!”那人皱了眉,冒出个小小酒嗝,拉过他,顺势伸手就是一个栗子敲上额头。他没躲,虽说疼。
那人没把住力道......真的气到了。也终究到底有些醉意了。
“冷风里回来不能马上到火边烤,先搓搓,回了暖,才能凑过去。见了水沾了湿得擦gān净,沾了血也一样......我说,都忘了么?!”
他摇摇头。
——那是山里时候那人跳着脚左唠叨右唠叨教他记下的规矩,自然不曾忘。只是行军打仗不比平常,更不比那段悠悠岁月里的农猎。战事一起,哪里顾及什么。他要站到那人面前,更是不加自惜。“知道......”那人瞥他一眼,心不甘qíng不愿地嘀咕,“那......嗯......磨刀不误砍柴工,握剑张弩,五根手指,总比五个萝卜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