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依旧体温偏高,好在身边的细软够粗茶淡饭过上两三年,找营生的事便先行搁到一边。每日里好好顾了三餐,余下就是收拾屋子,添置一些小物件。因不敢让穆炎完完全全闲下来静养,更不敢让他成日里地忙,便只在早上凉快时候忙一会,午后小憩,下午偶而做些小活计,大多倒是去山溪里游水避暑。
这般到了夏秋jiāo接,穆炎略略好了些。幸而他没有其他症状,故而两个虽记挂着,倒也不至于心惊胆战。恰逢有人要出手一片不肥不瘠的田,我看中它近在镇旁的好处,于是置了下来。此世间人力难以开山裂石,过几年镇子一圈圈渐渐大了,这地便是十倍的金贵,也便够以后瞻养两个老头儿了。
气温一点点上升,望一眼爬上山脊的金红日头,摸摸空瘪的肚子,我丢开满心疑惑,进屋叫人起chuáng。
“唔……”
“还困么?”
“嗯。”穆炎老实应了,想想不对,蓦然睁开眼,弹坐起身来。
我绞起巾帕,替他抹抹脸:“不早了,起来用点东西不?”
穆炎低头拢拢留眠衫,含糊应了一声。
近些时日他间或会睡过头,原因不明。倒是今儿这次,没准是昨夜里两个多闹了一回的关系。其实我不介意他像土拔鼠一般过日子,只要他好好的便成。奈何穆炎不做此想,到了厅里瞄一眼桌上,表qíng几乎惭愧。
我失笑,绕着他左看看右瞧瞧。
穆炎一扭头,留了个后脑勺给我,盛了满满两碗粥,端回来往桌上齐齐一顿。
不能太过分。我又偷乐两声,专心开动。
烧芋头,蒸茄子和鲫鱼gān,下白粥。和多年前不同,眼下穆炎总算有了喜好,五回倒有三次挟的鲫鱼gān。许是鱼gān耐嚼,他用得比平日慢,几乎和我的速度差不多了。
我饿得厉害,贪多了好几口。待到碗见底,忍不住打了两个嗝。
不对……我只打了一个。
——还有一个是谁的?
穆炎起身添粥。
我盯着他上腹部,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开口问:“你饱了?”
穆炎有些犹豫地回过头,眼里滑过一丝迷惑。
“还想添?”
穆炎看看锅子里余下的一半粥,想了良久,摇摇头。
“没饱就盛,菜还有呢。饱了就别撑了。若是饿了,热一热也方便。”
穆炎几乎松一口气般放下勺子:“我去织篓。”顺手掂走块鲫鱼gān,动作极快。
我轻笑一声目送他出了厅,又隔着窗看着他在檐角坐下来,心头慢慢浮起疑虑,不由敛了笑容。
昨儿又没有宵夜……奇耶怪哉。
这日直到吃午饭,穆炎都没进厨房找点心,余下两餐也都比往日少用了三四成。待到日暮西沉,大半篮子的剩饭挂上梁头,我到底忍耐不住,蹭到他身后。
“这么细的篾,又编的什么东西?”
“匾子。”
“不是有好几个了么?”
“晾细茶用的。那几个用来晾晾鱼还成,开chūn的芽尖儿……呃?”穆炎腰上猛然往后一弓,抬眼回头瞅我。
偷袭失败,我做贼心虚地别开眼,慢慢把手……收回来?
——不!当然是光明正大地摸上去。
穆炎没再躲,只是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盯着我。
我摸了又摸,确认他那里的确没有空瘪瘪地凹下去,这才发现穆炎已经恼了。不由讪笑:“你真的饱了啊……”
穆炎神色古怪了一瞬,yù言又止,点点头。
得了这个答案,我心里一头安实下去,一头却是翘了起来,苦于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没奈何。只是……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不料这日晚些时候还有十分激烈的后果等着我。
结果第二天早上,穆炎又没能起来。
年画(二)
3、
这般那般的异常,缘故都不明不白。我心下自然不安,但日子依旧得照过。待到穆炎织的匾晒的第二批鱼gān收进他编的竹篮里挂到后屋梁上他拴的绳钩上,我也习惯了做饭时少淘三成米。
家里物什渐渐齐全,闲暇时间随之见长。又兼新粮上市,我便开始盘算开店的营生。不过眼下店铺尚没影子,倒也不急在一时,只作些简单准备。
渐渐临近中秋,也不过两三天之间,一如来时般突兀,穆炎低烧忽然褪尽。我心里高兴,便撺着他过个节。两个捉了几只河蟹备来应景。又因蟹xing寒,少不还得去买坛huáng酒。加上是时候扯些料子预备过冬的衣物,gān脆进了趟城。